任重不是個擅長風花雪月的人。
他一向目的明確,且雷厲風行。
他曾經迴避異性的主要原因,一方面原因是爲了保持內心純粹,抵禦源星社會對自己的同化和腐蝕。
但最重要的另一方面,是他從小到大腦子裏壓根就沒考慮過這些事。
雖然他知道人一輩子總得要和另一半搭個伴,這是人類的本能。
他也懂性。
只是他的自控力太強,他也從不着急。
父親從小便教導他,做人做事要“向前看”,他從諫如流,總習慣把目光投向遠處,極少關注身邊的風景。
所以,任重一直的習慣都是提前把規劃做好,再按部就班地去執行。
於是乎,讀書時,面對各種各樣的誘惑,他總想着,不急,先保持專注,把更重要的事情做好,在學業上做到不留遺憾。
等畢業了,把工作穩定下來,再把房子搞定,到時候再回家相親,結婚。
又或是等一個緣分。
這都行。
最終的目標,是能和爸媽一樣組建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家庭就夠了。
那是人生的寄託,也能完成父親所期望的傳宗接代的渴望,還能在疲憊時得到撫慰。
然後,就像爸媽把自己撫養長大一樣,再一天天的看着孩子長大。
如果孩子夠聰明,就往自己的路上引。
如果只是中人之姿,那也無所謂,自己總能保後代一生衣食無憂。當個普通人總也有普通人的幸福。
這就是任重心中規劃的完美人生。
可惜一切構想都在他確診的瞬間戛然而止。
如今,一覺睡醒後,他做了很多改變,也在自己身上加了很多僞裝,但骨子裏的底層思維邏輯卻並未質變。
他還是曾經那個既執着又專注,再帶着些偏執與自負的青年。
否則,他也不會執着地妄圖改造世界。
他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追求,在心中立下了向先烈學習的大志,在忙忙碌碌中開始了新的一往無前的旅程。
如今他面對的局勢不同,客觀條件不同,追求的終極目標不同,難度更是呈幾何級數攀升,他也拿出了更強的意志和更高的專注度。
但是,他依然嚮往着爸媽那種平淡卻真實的感情,也依然總在忽略這些。他本以爲這樣就夠了。
其實他心裏也一直也有憧憬,只是他與每個女子接觸時,都先入爲主地對對方建立在源星社會氛圍中的感情觀感到失望。
他始終在等待那種既怦然心動,卻又相濡以沫的感情,就像當年父親遇到母親一樣。
直到這一次,他遭遇滿盤皆輸的迎頭痛擊。
徹底的失敗讓他被迫回首往事,進行進行完整覆盤,全面反思。
在反思中,他終於發現,其實自己做得還遠遠不夠,也太過貪婪。
面對必須解決第三漏洞的處境,他終於捨得停下矇眼狂奔,放慢腳步,看看身邊的人。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不是壞事。
問題爆發儘早出來,他就還有補救的機會。
……
今天上午,會有一批新的軍火從鉻碳鎮那邊跨區域運來。
這是任重之前利用自己在鉻碳鎮和戰沙縣那邊的人脈“走私”而得的商品。
因此,上午時,鞠清濛將在軍火商城這邊工作,負責查收與清點這批商品,以及給員工做一些業務培訓。
因爲應對的墟獸品類不同,供應不同區域的軍火在性能側重上會有些細微區別。
戰沙縣和燎原縣的差異還是挺大,鞠清濛得先自己把這些摸清楚,再與員工仔細描述,在售出時和買家交代清楚細節。
類似的工作,其他地區的商城經理是不做的。
反正我只管賣東西,你沒用好,死了是你倒黴,與我無關。
什麼?產地不同?性能有區別?用出事了?
愛買買,不買滾。
就這麼簡單。
但鞠清濛卻總想着軍備武器的穩定性是個生死攸關的事,便自個攬上了這麻煩活。
她的善良,無聲無息。
上午七點半,任重出現在星火鎮軍火商城時,鞠清濛正在庫房裏彈出腕錶投影一邊查閱資料,消化裝備細節,一邊給身前的幾個員工細緻講解。
她面朝庫房內側,背朝着門口。
今天她依然沒穿工作制服,而是一套棗紅色緊緻女士西裝,下身配一條黑色修身褲,背影看着修長,豔而不俗。
從半個月前開始,她漸漸已經不再穿其他顏色的衣服了,總是換來換去各種紅。
大紅、硃紅、嫣紅、玫瑰紅……
見狀,任重又想起上條時間線裏的晚宴上,鞠清濛用驕傲的語氣對李若玲說,“他不喜歡金黃色,喜歡紅色”時的場景。
在上條時間線裏,任重還曾對此產生過疑惑。
他明明一直記得鞠清濛更喜歡偏深色系冷色系的衣服,怎麼突然改了習慣。
如今任重瞬間了反應過來。
自己又一次披掛上赤鋒甲時,爲了給這命名找個看似合理的理由,隨口編了句“我喜歡紅色”。
她對自己那句帶點玩笑性質的謊言信以爲真,然後徹頭徹尾改了習慣。
從此以後,她的紅色衣服便慢慢地多了起來。
鞠清濛渾然不知背後來了人,依然用鏗鏘的聲音講着課。
“受含碳鉻礦的影響,戰沙縣的墟獸普遍裝甲密度更低,但厚度更爲高,且較脆。因此,戰沙縣的高速破甲彈和燎原縣的破甲彈有些區別。那邊的子彈質量更大,尖端略圓,撞擊爆破部的藥劑填充量更大。”
“它的飛行速度偏慢,比燎原縣的同款子彈慢30%。發射時的撞針力道需要提高20%。兩種子彈的差別極大,因此,我們的拾荒者如果要使用這種子彈,最好另外準備一把經過參數微調的槍。混用很容易導致卡殼炸膛。”
就在這時候,站裏側面朝外的員工瞟見了任重,面露驚喜,下意識低呼出聲:“任總。”
鞠清濛:“這是戰沙縣的腐蝕迷霧彈……”
鞠清濛的話音稍頓,然後回過頭來,目光裏的驚喜之色一閃即逝,又疑惑問道:“你怎麼回來了?有什麼事嗎?我得和任總談事。你們先暫時休息,在我講清楚要點之前,這些新裝備一件都不能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