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將軍好凶猛 >第七十六章 疑雲動驚雷
    (感謝第四十四位新盟主數字兄慷慨捧場……)

    雖說州縣班頭帶着忤作都跑來看過幾次,但鄧珪還是不敢將郭曹齡等三人的屍身找個地方埋葬了,迄今猶用石灰封入棺中,停在遇刺的那小院子裏。

    “殺人者楚山夜叉狐”八個醮血寫就的醜字,這時候已變成黑褐色,房間裏散發着淡淡的腥臭味。

    程倫英走進屋來,眉頭輕輕皺起來,盯着牆壁上的這幾字看,一聲不吭。

    “這字真醜,敢自稱夜叉狐?”縣尉朱通玩味的笑道。

    鄧珪站在程倫英的身後,一聲不吭。

    過去十天,鄧珪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走進這間房,郭曹齡等三人的屍首也親自查驗過多次。

    郭曹齡右肘臂骨寸裂,左頸被扎破一洞,致命傷是胸口被捅刺十一刀以及喉管被掐碎,出鞘的長刀也有崩開米粒大的口子,這些都說明郭曹齡遇襲時,並非完全失於警覺,而是在出聲示警後,奮力拔刀與刺客搏殺過。

    郭曹齡的兩名手下也都及時進入房中,被同一名刺客殺死。

    鄧珪都不知道自己在剛奪得武舉的盛年,身手能不能及得上這刺客;或許是不及的。

    鄧珪心裏很清楚,他就算自詡年輕時身手不差於郭曹齡,也斷然不會冒險去做這種事的。

    這個“楚山夜叉狐”到底是誰?

    除開徐武江這些受人蠱惑就不知輕重的粗莽武夫外,到底還有誰藏在幕後保護王稟?

    這些天,鄧珪他本人無法離開淮源,卻寫了無數信四處“請罪”,但接任的巡檢使郭曹齡死了,這節骨眼裏沒有誰願意佔這個屎坑。

    偏偏鄧珪的調令還沒有正式簽發下來。

    鄧珪“論罪”,都應該削職爲民了,鄧珪他自己也迫切想削職爲民,但從路司到州縣,都決定給他戴罪贖罪的機會,將他繼續摁在淮源巡檢使的任上,他能奈何?

    程益作爲驛丞,原本也應要被追責奪職,但路司到州縣似乎都忘了有他這麼一個人。

    現在看到程倫英推脫不了,硬着頭皮親自到淮源過問刺殺案,鄧珪才稍稍寬心一些。

    程倫英比他官大,又是士臣,這事最終一定要找人來背黑鍋,鄧珪這時候可不覺得他比程倫英更有資格。

    “桐柏山裏以往真沒有這個叫‘楚山夜叉狐’的人物?”程倫英轉回身來,問道。

    “或許有,但下吏到淮源兩年多來,卻孤陋寡聞,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鄧珪說道。

    “要是連這號人物都沒有聽說過,該將他從哪個角落裏挖出來,給路司及樞密院一個交待?”程倫英沉聲問道。

    鄧珪謙卑的說道:“下吏蠢鈍,請程郎君降罪。”

    “降罪,降罪!這事處理不好,鄧珪你以爲自己能脫得了身?”程倫英聽鄧珪這時候還不痛不癢的打着官腔,氣不打一處來,壓不住心頭的煩躁,不客氣的惡聲說道。

    鄧珪苦笑起來,也不爲程倫英惡劣的語氣犯惱。

    蔡鋌權勢薰天,派人暗中控制虎頭寨,在路司又有陳桐等人作爲內應,誓要取王稟的性命,他們以往不想直接捲進這事裏去,主要是不想擔惡名、不想最後淪爲替罪羊被推出來背黑鍋。

    而這時已經不是背不背黑鍋的問題了,他們要是敢做助紂爲虐的幫兇,這個“楚山夜叉狐”,會不會就藏在暗中盯着他們的頭顱?

    要不然,鄧珪實在想象不出,刺客殺死郭曹齡後,爲何還要蘸血留下“殺人者楚山夜叉狐”八字名號?

    不會是想着揚名立萬吧?

    “王相公被貶唐州,理應從許昌一路南下,經方城去泌陽,卻偏偏從許昌偏往上蔡,從上蔡之後,又繞往信陽,以致最後走入桐柏山中……”鄧珪稍作斟酌,對程倫英低聲說道。

    王稟出京貶往唐州,食宿都由沿途驛館供給,因此也有清晰的軌跡可供查詢。

    王稟從汴京往唐州,要是從許昌渡過潁水之後,直接走伏牛山脈西麓的驛道,經方城往泌陽,一路道路通暢,僅有三百六七十里。

    王稟抵達許昌之後,卻沿穎水南下,渡淮水到信陽,再從信陽穿過桐柏山前往泌陽,這差不多將近有六百里地。

    最開始時,旁人或許以爲王稟仕途失意,寄情于山水,也沒有誰會爲他在路途上多耽擱幾天而去糾纏什麼。

    鄧珪現在認定王稟從許昌改道,不是沒有緣故的。

    他見程倫英沉默着不作聲,又低聲說道:“王相公居留軍寨三月有餘,雖說身邊僅有盧雄護持,但下吏從未見他爲匪事煩憂過……”

    “你是想說這個‘楚山夜叉狐’,實際並非桐柏山裏的哪個人物,而是跟盧雄一樣,實是從汴京就一路追隨王相公到桐柏山裏來的?”程倫英問道。

    “下吏只是胡亂揣測,程郎君聽聽便罷,莫要當真。下吏只是想着,王相是越政年間的進士,之前就有文名,三十餘載爲官又剛正,雖說不爲同僚所喜,但不知死活的江湖之人以及故吏門生受他蠱惑,或許不僅盧雄一人——要不是如此,王相也不會爲某人所忌?”鄧珪說道。

    “鄧郎君是說大神鬥法,我們這些小蝦米遭殃?”程倫英沉着臉問道。

    “下吏絕不敢小看程郎君,就是想着這事或許需要高人指點,才能撥開迷霧。”鄧珪說道。

    當世崇文仰武、以文制武,朝堂之上,士途出身的文臣佔據絕對的主導,又個個拉黨結派。

    鄧珪這些年在地方基層流徙不停,對朝堂裏士臣之間的黨爭不甚明瞭,但也清楚程倫英作爲士臣出身,在朝中多半也是有援奧的。

    現在這樁案子,路司及州府還是想着置身事外,鄧珪也不知道繼續拖延下去,會醞釀多恐怖的風暴,但知道單憑藉他及程倫英個人努力,或許已不可能扭轉局勢了。

    “是嘛?”程倫英遲疑的問了一句。

    “嗒嗒嗒!”有馬蹄聲從遠及近急馳過來。

    鄧珪皺緊眉頭,朝院子看過去。

    快馬直接馳入軍寨,通常是路司及汴京發出的加急文函過路,又或者周邊有極其迫切的軍情傳遞。

    聽着馬蹄聲是往巡檢司公廨方向而去,這叫鄧珪心頭籠上一層陰霾。

    加快公文會從驛館這裏換馬、拿喫食,與巡檢司無關,現在快馬是直接奔巡檢司公廨而去,鄧珪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程郎君,這邊請。”鄧珪請程倫英等人一道前往公廨。

    他們卻是剛踏入驛館,報信的人已從巡檢司公廨那裏找尋過來,看到鄧珪稟道:“虎頭寨點檢人馬,約摸六七百人衆,正奔磨盤嶺的仲家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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