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將軍好凶猛 >第一百三十二章 鑄鋒堂
    十二月下旬的桐柏山裏,連日來大雪紛飛,天地皚皚一片。

    歇馬山左右的山嶺銀裝素裹,徐懷身穿狗皮短裘站在大殿前,右臂還拿繃帶纏住,掛在脖子上;這時距離黃橋寨一戰已經過去近兩個月了。

    今年寒流南下比往年要早,十二月之前淮水以北就冰雪交加,往年氣候溫潤的桐柏山之中,在進入十二月之後也連着幾場大雪,不少溪河都冰封起來。

    柳瓊兒身穿素色綿襖,臉蛋猶顯得淨白|粉嫩,站在徐懷身側一起看這山河壯美,身後崇皇觀的主殿,殿檐下換上新的匾額,上書“鑄鋒”二字,頭角崢嶸。

    州兵在理塘寨被殺得大潰,知州、州兵馬都監陳實、州團練使楊文嘯、駐泊禁軍指揮趙孝、薛虎,州廂軍指揮任恕等將吏二十餘人或死或俘;縣刀弓手、廂軍及駐泊禁軍逾二千五百餘衆或死或俘。

    京西南路夾於漢江、桐柏山及伏牛山之間,西接大巴嶺、秦嶺,百年來匪事不絕,但猛烈超過這次的,卻屈指可數。

    除了州通判顧志薈、泌陽縣丞錢惟等少數官吏留守泌陽城、組織糧秣等物資的輸運外,也就泌陽縣令程倫英在縣尉朱通等人拼命救護下,率四百多殘兵殺出重圍。

    之前州兵雖然幾次進軍不利,但匪亂還被限制在桐柏山裏。

    除了知州陳實他自己百般遮掩、百般避重就輕外,更主要還是路司看到陳實兼領兵馬都監,當時手裏還有三四千兵馬可以調動,以爲怎麼都不會出多大的亂子,沒有誰站出來拆臺或覈查匪亂實情。

    唐州三千兵馬覆滅,匪軍隨時都有可能殺出桐柏山,淮源鄉營雖然也連獲大勝,但難以持續再戰,也未必能將匪軍拖住,京西南路自經略安撫使以下,自然是驚慌一片。

    這時候也沒有人再敢瞞天過海、隱瞞一切,經略安撫使顧藩親自率三千禁軍趕來唐州增援,駐守泌陽城,同時也加急將唐州剿匪兵敗等事如實上稟汴京。

    朝野上下當然也是震驚莫名,斷斷沒有想到桐柏山在事隔二十年之後,再次掀起的匪亂會如此的兇猛、暴烈。

    這時候也沒有誰敢挑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去糊弄官家。

    自詡天下正值承平盛世,就在距離眼鼻子並不遠的桐柏山發生這樣的匪亂,徐懷聽說官家鼻子是真真的氣歪了——當然這也是道聽途說他人道聽途說來的。

    雖說顧藩已經親自趕到唐州坐鎮,但朝中對顧藩的這個太平官員顯然不抱什麼期待;而應負最大罪責的陳實都已經戰死,程倫英還能拼死突圍,沒有向賊寇投降乞活,多少保住士臣的顏面,朝廷也就追究誰的罪責。

    十二月初保和殿侍制董成,攜旨趕到泌陽,兼領知州、兵馬都監、州團練使等職,從顧藩手裏接過桐柏山剿匪作戰的指揮權。

    董成在泌陽城整飭兵馬不提,淮源鄉營在黃橋寨大捷之後便沒有繼續往西打,除了加緊時間清理黃橋寨以東的殘匪外,也終於趕在十二月中旬之前,將總長達一千餘丈、高近兩丈的淮源城垣修成。

    鄉兵通常都是各家最爲重要的青壯勞力,即便匪亂未平,但兼顧到傷病休養,也會每隔一段時間徵驀新的鄉兵進來輪換。

    淮源鄉營裏,徐氏族兵最多時高達五百餘人。

    既然認清到功績過於耀眼,非但無功,反有可能遭受猜忌,徐懷與徐武江、徐武坤他們商議後,也是借鄉兵輪換的機會,將徐氏族兵在鄉營的人數分三次下降到一百二十人左右;同時還在王稟的幫助下,催促鄧珪兌現戰功給賞。

    鄧珪因功得授唐州團練副使。

    團練副使通常說來是沒有什麼職權的虛街,但此時授給鄧珪,除了日後作爲晉階之資,同時也使鄧珪執掌鄉營更名正言順。

    團練即鄉營也。

    其他將卒的給賞,朝廷也就象徵性的給一些金銀製錢、錦帛等物,其他都着路司及唐州籌措。然而路司前後損兵折將死傷三四千人,又要重新組建進剿兵馬,每一枚銅子都要扣着花,又哪裏肯拿三四萬貫錢出來給賞?

    好在賊勢正盛,白澗河兩岸的大姓宗族卻是不敢耍賴,在鄧珪、徐武江的多番催促,將賞功錢攤派下來。

    金砂溝新寨要照軍事塢堡的標準打造,需要從獅駝嶺以及歇馬山到金砂溝的車馬道修通之後,才方便大規模運送磚石等物資進入,一時半會急不了。

    獅駝嶺與玉皇嶺之間的山峪,在大半年不停歇的建設中,也總計修成十一道滾水壩。

    滾水壩及獅駝嶺東坡的開墾建設,主要都是上房徐貼出大筆錢糧,這些都有造冊記錄;徐武江、徐懷再強勢,也不可能憑白強奪過來。

    最終有近兩百戶徐氏族兵願意攜家小遷入獅駝嶺新寨、金砂溝以及歇馬山。

    有跳虎灘、黃橋寨兩番大勝墊底,兩百族兵以及徐懷、徐武江、徐心庵他們的賞功錢都算上,總計有一萬八千餘貫,加上之前各家在鹿臺諸寨可憐之極的田宅都拿出來,補償給上房徐,最終換得玉皇嶺西崖往東、包括獅駝嶺、金砂溝、歇馬山等在內的土地。

    除了上房徐得到錢糧補償,也由於逾四分之一的族衆西遷,使得玉皇嶺騰出一批可供佃種的田地,下房徐族衆維持生計的艱辛也得以緩解,算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而獅駝嶺、金砂溝、歇馬山雖說佔地是玉皇嶺的兩三倍,但可供開墾的土地資源極爲有限。

    大半年來,即便在兩嶺山峪之間建成十一道滾水壩,但到處都是石崖石坡,也僅有清理出千餘畝坡地,算上獅駝嶺東坡、歇馬山下院谷地以及金砂溝寨,總計都不到兩千畝地。

    新遷族兵以及之前金砂溝寨、歇馬山已經接納的,總計也有三百戶,每戶攤算下來,僅能分得六畝旱地,種植麥豆等作物,產出非常有限,連填飽肚子都困難。

    金砂溝是深壑,崖壁險陡,沿溪七八里都幾乎找不到能供人立足的灘地,但辦法總比困難多。

    蘇老常帶着人在懸崖陡壁開孔打入木樁鋪上棧板,擴大能放置溜槽以及淋濾作業的平臺;對金砂溝寨下方唯一一處可以稱得開闊的灘地,更是不計成本的用大石漿砌建一座穩定的棧臺,安裝兩架龍骨水車取水淋濾加大型槽板。

    雖說金砂溝灘多水急,不通筏舟,但蘇老常還是帶人打造浮筏,用竹絲索固定在溪流之上,方便長柄木勺挖採溝底的溪泥。

    雖說柳瓊兒當初信口海吹每日可採三五十貫錢的金砂沒有實現,但叫蘇老常二三個月折騰下來,金砂溝沿岸六處採金點,每日開採金砂也差不多穩定超過二十貫錢,已是相當的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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