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蕭林石、石海、撒魯合等人要坐鎮應州、金城以及朔州北部、夾於大堡山與塘子山之間的蒼頭河谷(參合口或殺胡口),同時還要暗中派人到党項人那裏遊說接納,陳子簫、鄔散榮二人則以經營西山防務的名義,先行安排一部分族人西遷,幾乎所有人都忙得焦頭爛額,分身無暇,卻是蕭燕菡更多承擔起祕密聯絡烏敕砦的重任。
酷熱的夏季匆匆而過,八月中下旬的西山已秋高氣爽。
蕭燕菡再次登上烏敕塬,就看到徐懷正給牛二等人講授拳經,她站旁邊聽了好一會兒,似有所悟,但總感覺差了那一點,以致最後一層窗戶紙沒能捅破。
牛二聽了半天,卻是撓着腦袋嘀咕道:“軍侯你說來簡單,但我哪裏能做到說不想就不想?念頭忍不住岔開去,還就是岔出了這一口氣去,也真真奇怪了!”
“就知道嘴倔,”徐懷閉目想了一會兒,俄而睜開眼來,說道,“我有個辦法教你,你取一根光滑的木棍過來!”
牛二取刀砍一根樹椏子削成木棍,遞給徐懷,問道:“軍侯有什麼法子教我?”
“這根棍子也有拳經所講的身椎如龍,你信不信?”徐懷拿起棍子問牛二。
“軍侯你這不是胡扯嗎?我牛二再傻,也沒有傻到聽信你這鬼話。”牛二搖頭說道。
徐懷將木棍掂量一二,拿囊刀儘可能削得均勻、光滑,又在重心位置刻出一個小缺口,說道:“你兩隻手攤平伸過來,我將棍子平放到你的雙手之上,你左手不動,右手慢慢左移,又或者你右手不動,左手緩緩右移,這個小缺口會始終落在你的雙手之間,你信不信?”
“怎麼可能?”牛二搖頭表示不信。
“你可以試一試。”徐懷笑道。
牛二如徐懷所言,將雙手平伸撐起棍子緩慢移動,眼睛盯着棍子的缺口確實也在相對的緩緩移動,保證缺口落在雙手之間,牛眼似的雙目瞪得溜圓,問徐懷:“怎麼回事?”
“你這榆木腦袋,告訴你也不能想透——我現在告訴你這一處就是這根木棍的龍,你自己參悟去吧,等到哪天你對自己的榆木腦伐絕望了,不想着參悟這狗屁拳理,技擊時也就不會爲那幾個念頭攔住,拳腳上的工夫就可以說滴水穿石了!有時候悟不透,絕望了,就是悟透!”
徐懷叫牛二等人拿着木棍到一旁玩去,看向女扮男裝的蕭燕菡,問道,
“……”蕭燕菡點點頭。
徐懷也無意再詢問下去。
王稟回到汴京之後雖然得列執政之位,但中書省之中,地位比他高的有中書門下平章事、同中書門平章事,與他地位相等的還有兩名參知政事。
此外樞密使、同知樞密院事、三使司以及御史中丞也都有權參與朝廷軍政,地位都不在王稟之下。
在這種朝堂格局之下,王稟僅一人極力主張放棄對燕雲等地的領土野心,強調與黨項人休兵止戰的必要性,以便將更多的西軍精銳調入河北、河東北部諸鎮,以防不患,哪裏能從根本上改變什麼?
朝堂依舊爲蔡鋌、王戚庸等人爲首的主戰派所把持,甚至很難以想象的依舊毫無防備的再次與赤扈人祕密約定夾攻雲朔——這次不僅大越再次在雁門集結重兵,赤扈人的騎兵在七月下旬之後,也在大青山(陰山)以東的臺地集結。
赤扈騎兵在這個位置上集結,一方面可以直接南下進攻大同,一方面可以從大青山(陰山)的東南坡,沿渾河上游的河谷地往西南,進抵朔州北部的門戶參合口。
面對這種局勢,蕭辛瀚、李處林率嫡系徹底縮回大同,蕭林石則過去三個月裏則將蕃兵家小、族人及物資陸續從恢河南岸撤往北岸的金城以及朔州以西的西山之中,同時在參合口駐以精銳。
現在蕭林石都親自到趕往參合口督戰,就已經做好隨時放棄應州的準備了。
朝廷這一次的北征伐燕方略,計劃直接從雁門出兵,與赤扈騎兵南北夾攻應州、大同。
重整才數月的天雄軍這次沒有被寄以厚望,除了守防西翼之外,沒有別的出戰任務;駐守朔州的桐柏山卒當然是更被遺棄到角落裏不被理會。
在嵐州,曹師雄、曹師利以知州、兵馬都監及天雄軍統制、寧武都巡檢使等權柄,可以說是大權獨攬;雷騰、朱潤二人爲自身的利益,也與曹師雄、曹師利及孟平等朔州系將吏走得極近,解忠在天雄軍內部也被孤立起來。
陰超、文橫嶽作爲天雄軍舊將,還是要比曹師雄、曹師利更得河東經略使司的信任,這時候陰超率部去駐守忻州,文橫嶽率部去駐守太原,以便劉世中能心如旁鶩的率領宣武、驍勝兩支禁軍勁旅從雁門北擊應州。
徐懷率領桐柏山卒守朔州,更是被徹底的孤立起來,河東經略使司下發的函文有時候都會漏去朔州不傳——徐懷在過去三個月,將三千多婦孺以及一部分桐柏山老卒分批安排南下。
徐懷雖然是以旁戶(依附佃戶)的名義,將這些人手經府州、鄜州等地往南疏散,沿途又加上收買|官吏,沒有遇到什麼障礙,但徐懷不覺得能瞞過蔡系的眼線。
蔡系應該是有意放縱,想着等劉世中率驍勝、宣武兩部勁旅如願攻陷應州,而赤扈人又能履照祕約,將大同等地都交給大越管轄,再出手收拾他們將易如反掌。
蕭林石都離開應州了,劉世中只待率軍出雁門北上,就能兵不血刃奪得應州,至於之後,徐懷已經完全不敢去想象,也無需去想象了。
現在解忠也被孤立起來,鑄鋒堂的商隊只能從西面出西山,更加艱難的從偏頭砦買通府州方面的守將,借道運送鐵器、食鹽過來暗中交給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