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將軍好凶猛 >第四十四章 選城
    雖說心裏有諸多疑惑,但嶽海樓還是第一時間遵照帥帳令旨,下令諸部與城中殘軍脫離接觸,從北城門撤出鄭州城,回到羊塘坳大營,準備開拔事宜。

    爲防止下面將卒心裏滋生怨恨,嶽海樓回到大營,便令典簿將這一路劫掠來、歸於他名下的金銀財貨,先拿出來作爲賞銀分放下去。

    赤扈人對降附軍極其嚴苛,甚至可以說是殘暴,這需要厚賞,才能在相當程度上消彌將卒內心的怨忿。

    赤扈人在擴張過程中,動輒屠城,除了震懾、動搖反抗勢力的抵抗意志,將反抗勢力從肉體上進行消滅外,還有一個極重要的原因,就是縱兵大劫、肆意屠戮,作爲苛嚴治軍的一種補償。

    因此赤扈人除了本族精銳外,色目諸部降附軍亦能殘暴征戰,根源就在這裏。

    現在應州漢軍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付過上千人的傷亡,好不容易將鄭州北城門攻陷,只要將城中的殘軍消滅掉,便能徹底痛快放縱的在城中燒殺劫掠四五日,突然間接到調令,要他們即刻拔營西進去打虎牢關,倘若不及時進行彌補,嶽海樓都擔心下面兵卒要鬧事。

    即便如此,嶽海樓也是親自驅馬到各營隊視看,安撫那些滿腹牢騷的士卒。

    兵卒歸營,夜食,收拾行裝,準備火把等夜行之物,再將帳蓬拆下來捆綁到馬背上,都需要時間,六千多人馬能趕在凌晨時分拔營出發,就已經算快的。

    嶽海樓拖着疲憊身體回到大帳,坐火盆前從懷裏掏出一副描寫在羊皮上輿圖,細細看起來。

    雖然降附軍南下主要就是被驅使來攻城拔寨,但嶽海樓所部在規模已經超過十萬人衆的降附軍之中已經算不了什麼。

    嶽海樓也不清楚南下後,他們會被指派到哪個方向作戰。

    同時他也不想引起赤扈人的誤解,自從得二皇子、鎮南宗王兀魯烈允許組建部曲,他就將這些年到最後關頭都不棄相隨的百餘嫡系都收攏回來,用來收編、重建應州漢軍及伐燕軍潰卒。

    他此時對外界的消息渠道,主要來自赤扈軍中的通報。

    南下後,雖然苦戰、硬戰不多,但小規模的戰鬥,一場接一場,幾乎沒有一日或停,嶽海樓戎馬倥傯之餘,也沒有太多精力去研究所負責戰場之外的局勢變化。

    不過,攻打鄭州,繼而揮師西進,奪取滎陽、虎牢、鞏縣、偃師等地的意義,嶽海樓還是清楚的,甚至他對二皇子、鎮南宗王兀魯烈也是如此建議的。

    大越禁軍雖說武備廢馳,汴梁及京畿地區也有一百多年沒有經歷戰事,但爲了拱衛京畿及京師安全,即便在“將兵制”實施之後近三四十年間,京畿禁軍每隔兩三年都將一批老弱殘卒淘汰到廂軍編制裏去,然後從各地禁廂軍檢閱健銳補充進來。

    同時朝中也比較注重從邊州選將先吏,彌補京畿禁軍將領缺乏實戰經驗的不足。

    就嶽海樓所說,京畿禁軍還有一批像楊麟、韓時良這般從西軍出身的優秀將領,並非都是鼠雀之輩。

    赤扈大軍第一次南下河淮,沒有充分的準備,河東、河北大部分城池都還沒有攻下,就直接強攻有十數萬京畿禁軍嚴防死守的汴梁城,顯然是不明智的。

    第一次南下,所謀求的應該最大限度的對河淮地區進行破壞,重創大越持續作戰的軍事潛力;至少要確保大越再無能力增援河東、河北,以便接下來兩三年間,赤扈能徹底吞食太行山兩麓的廣闊地域。

    要達成這一目的,赤扈大軍這一次在河淮之間滯留的時間越久越好,也就要儘可能的封堵、拖延西軍東進。

    最理想的方案,當然是分兵奪下潼關,或在潼關前填以重兵,將西軍勤王兵馬擋在潼關以西,這樣赤扈鐵騎則能將秦嶺與伏牛山之間的洛陽,將黃河北岸的汾河盆地都從容不迫的蹂躪一遍。

    次之也是要奪下滎陽、虎牢、鞏縣、偃師等城,將嵩山北麓的通道封堵死。

    雖說西軍勤王兵馬進入洛陽之後,理論上可以嵩山與伏牛山之間的峽谷東進,但二三月份河淮地區天氣回暖,大地消融,兼之春雨連綿不絕,平原上田陌之間的道路都會變得泥濘不堪,更何況山嶺谷壑之間的狹窄山道?

    只要將嵩山北麓的通道封住,差不多能令西軍援師主力三月底之前,無法進入河淮地區。

    而這段時間,足以令赤扈大軍在鄭州北搭設一座浮橋,溝通黃河兩岸,到時候倘若仍然不能陷汴梁,也可能走浮橋從容撤走,以待來年。

    嶽海樓不知道他給二皇子鎮南宗王兀魯烈提的建議,有多少被赤扈王帳接受,又或者說是他的想法與赤扈王帳的戰略選擇不謀而合,此時進入河淮地區的赤扈兵馬,在三皇子鎮東宗王旭魯翰的統領,很顯然就是照着這一戰略在進行。

    嶽海樓沒想到的,西進封嵩山北麓通道的作戰任務,會直接落到他們的頭上。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徐懷有可能早已經窺破赤扈大軍的核心戰略,提前在鞏縣落子,還正從蔡州調援軍,試圖穿越嵩山去加強鞏縣的防禦。

    “嶽將軍,你叫我們?”仲長卿、高祥忠二人揭開簾子,走進大帳,給嶽海樓行禮道。

    “你們坐過來,”

    嶽海樓招呼仲長卿、高祥忠坐到火盆前,開門見山說道,

    “潛往許州南部的斥候,刺探到有一部千人規模的精銳從蔡州方向過來,日前進入嵩山之中,意圖翻越嵩山小徑北上——結合近日鞏縣守軍的異動,那顏監軍懷疑這一千精銳很可能是桐柏山卒,而徐懷或徐懷身邊的人,已經到鞏縣接管防務了。那顏監軍目前在帥帳替我們以及曹師利部攬下西進的作戰任務,要連夜開拔到虎牢關前,爭取先第一時間打下虎牢關。我找你們過來,想問一問:你們覺不覺得徐懷很可能已經進入虎牢關,就等着我們一頭撞過去?”

    仲長卿、高祥忠二人在天宣六年初接受招安,最初跟陳子簫、潘成虎、郭君判他們一樣,到忻州任巡檢使、指揮使等中層將吏,手裏還是握有一定實權的,但在徐懷於嵐州搞出糧谷嘯鬧事後,仲長卿、高祥忠以及絕大部分在桐柏山接受招安的將吏,都被解除統兵權,被調到各州兵馬都監司或河東都部署司任擔出普通的職事武吏。

    第二次北征伐燕時,他們二人都是隸屬於伐燕軍轉運使司轄下的押糧官,伐燕軍潰滅,他們當時在忻州。忻州守將文橫嶽獻城投降,他們當然也不可能爲越廷守節,但可惜文橫嶽投降後得授忻州刺史、行軍千戶,對他們卻極不輕視,等到嶽海樓遣人來邀,他們屁股拍拍便投了嶽海樓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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