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將軍好凶猛 >第六十章 先帥舊部
    徐懷從捆綁於左肩後的箭囊裏,取出一支細杆箭,手指慢慢摩挲着要比尋常簇箭更爲細長、十字開刃的特製箭簇,像是輕輕撫摸柳瓊兒那光滑、充滿彈性、令人銷魂的肌膚。

    過了片晌,徐懷才緩緩將細杆長箭搭到弓弦之上,將弓弦拉開,右臂賁起的筋肉,明顯將右臂膀的護甲撐|漲起來——弓弦放開的瞬間,“砰”然一聲令人心絃驚顫的異響,細杆長箭破空疾進的方向盪出一小圈極細的模糊虛影……

    百步外的一名雄州軍將提前就清楚的察覺到徐懷這一箭鎖定的是他,也清晰的看到徐懷搭弦開弓的每一步細微過程。

    他身穿鐵葉甲冑,只要不是面門被瞄準,在這麼遠的距離上,原本是不需要畏弓弩。

    然而在長箭離弦的一瞬,他心頭猛的驚悸,莫名的危機感令他下意識舉刀格擋,感覺時間似停了一瞬,剛將長刀提及腰側,便覺胸口一痛,低頭看到這一箭竟然破開護心鐵鏡射入他的胸膛!

    好強的弓!

    好犀利的箭!

    那名雄州軍將也是擅射之人,人生最後一個念頭,竟是想知道射殺自己的這把長弓,到底有多強,才能射出如此之速的破甲利箭!

    見領頭軍將被一箭射殺,長街之上百餘雄州刀盾兵頓時驚慌失措——雖然他們也是訓練有素、久歷沙場的老卒,試圖將陣列收縮得更密集,但史琥注意到對方陣腳已亂,親率精銳往前猛攻,衝擊對方的盾陣,製造更多的空隙、混亂,以便徐懷身邊組織起來的精銳弓箭精準射殺。

    敵軍對南薰門新一輪的反撲很快就被打潰掉,丟下數十具屍體,餘者往朱雀門方向退去。

    “武江軍侯應該有事請你回城樓!”於前陣協助徐懷、王舉指揮作戰的王憲,這時候注意到徐武江坐鎮的南薰門城樓之上,正以五色令旗示意有新的情況,需要徐懷趕過去。

    徐懷回頭看了一眼,吩咐王憲道:“你在此間先穩住陣腳,莫要急戰——敵軍要比我們更迫切奪回南薰門,先在此間挫一挫其勢頭!”

    “是!”

    南薰門與朱雀門之間相接的裏大街,乃是外城最爲寬闊的大道,可供騎兵馳馳——爲保證潛伏的隱蔽性,侍衛親兵營此次沒有直接帶多少戰馬奔襲汴梁,但精鐵盾車的部件攜帶三十餘套過來,這時候已經完成組裝。

    王憲接過前陣指揮權,便直接下令將二十輛盾車斜向部署於側翼,以備駐紮汴梁裏城(內城)的赤扈騎兵從朱雀門馳殺出來,能以車陣封擋;同時拆卸門板、樑柱,製作拒馬等礙障物。

    汴梁分外城、裏城、皇城三重,守禦體系完備,而裏城又是楊景臣、楊從宗及赤扈悍將拔格親率精銳駐守,不是一次出人意料的突襲,就能強奪下來的——他們現在是將裏城守軍的注意吸引到裏大街,而快速瓦解兩翼外城另外四座南門守軍的作戰意志。

    徐懷這時將肩後箭囊解下,與長弓一併交給牛二,留他在前陣王憲身邊暫息,但不許他隨意上陣衝殺。

    見前陣暫時無憂,徐懷便與王舉跨上戰馬,在一衆侍衛的簇擁下,馳回南薰門下。

    從登城道上城樓,第一眼看到周景站在徐武江身邊,徐懷訝異問道:“事情進行得這麼順利?”

    朱仙驛是他們最爲看重的一步後招,就算能成功說服陳滿改頭換面、投歸楚山,但爲防止外圍虜兵及降附軍得到消息後從四面八方援來,陳滿心思會再度發生動搖,原計劃是要周景留在朱仙驛寨城坐鎮的,以防意外發生。

    周景現在僅帶少數人手歸來,又沒有其他異常,徐懷當然能明白朱仙驛之事已經順利解決了,甚至比想象中還要順利。

    遣開無關人等,周景將姜平介紹給徐懷,認識,並將凌晨他與周虛易進入朱仙驛寨城之後所遇到的情形一一說給徐懷知曉:

    “姜平兄弟曾在先帥麾下效過力,這些年轉碾西軍諸部,後隨陳滿調入京畿軍中。汴梁城陷之後,叛將楊景臣主掌皇城司,實爲赤扈在汴梁的真正主事。爲控制京畿降將,楊景臣暗中控制一批人手作爲眼線,部署在陳滿等降將身邊監視——這次都憑姜平兄弟相助,朱仙驛之事解決要比預計更爲順利!”

    王舉沒想到朱仙驛會的靖勝軍舊部,很是興奮的打量起姜平。

    當然了,靖勝軍盛時有兩萬五千餘人馬,王舉真正還能記得面孔的,實在是沒有幾個人,更不要說姜平在靖勝軍時,還僅是普通兵卒。

    王舉高興拍着姜平的肩膀,問道:“你是何人麾下?”

    “稟七將軍,姜平曾在豹突營指揮使周蕗麾下爲卒。”姜平看到當年也堪稱傳奇的王舉,也是激烈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好好,靖勝軍出來的,果然沒有孬種,你以後就在我身邊任事!”王舉高興得就想將姜平直接留在身邊。

    “七將軍,這個恐怕不行!”周景急切帶着姜平來找徐懷,是另有計議,怎麼肯將姜平讓給王舉當親衛?忙說道,“姜平兄弟有兩子爲皇城司扣爲人質,在將其二子救出來之前,我們只能對外宣稱他與另一名皇城司密間被處理掉了,所以姜平兄弟暫時還是留在我身邊爲好——當然,我這麼急着拉姜平來見節帥,還是另有要事相稟。”

    “你說。”徐懷示意周景繼續說下去。

    周景說道:“先帥在世時以仁義治軍,傳授拳腳刀槍都無保留,且愛兵如子,即便這些年過去,諸多舊部仍然感念不忘。我們以往謹小慎微,就算知道京畿諸部有不少先帥舊部,卻不能交納,這次卻是重新招攬先帥舊部的良機……”

    “確是如此……”徐懷蹙着眉頭,沉吟道。

    汴梁沒有失陷的時候,滿朝士臣對他的身世就耿耿於懷,對楚山衆人存有戒心,當時他真要密切聯絡靖勝軍舊部,定然會被坐實心懷叵測的罪名。

    不過,時變事變勢亦變。

    倘若京畿禁軍有一些靖勝軍舊卒,在汴梁陷落後迫於形勢事敵,他現在率楚山精銳突襲汴梁,勸導他們重舉義旗,歸入楚山麾下共同爲大越抵禦胡虜,誰又挑出半點毛病來?

    “此時汴梁城中,大體有多少將卒會是我父舊部?”徐懷又問道。

    “可能有三五百人,也可能有更多!”

    周景在趕來的路上,就跟姜平詳細問過一些具體情況。

    因爲太多的坎坷經歷,又因爲調入京畿禁軍也僅是低層武吏,姜平沒有機會,也未曾想過要去了解京畿禁軍有多少人與靖勝軍有瓜葛。

    不過,他調入京畿禁軍六七年後,在正常接觸過的京畿將卒之中,明確知道的就有十一二人曾在靖勝軍從過軍,甚至也都對當年的舊事耿耿於懷、頗感不平。只是受限他們自身的地位,以及內心卑微的渺小感,他們也就是如此感覺而已,並不能影響到他們日常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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