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將軍好凶猛 >第二百三十二章泥足深陷
    泰和位於潁州治汝陰西北、亳州屬縣蒙城以西、潁州屬縣沈丘以東,原是潁水左岸(北岸)默默無聞的一座小城,此時已經完全變成一座軍營,城外也是營帳連綿,十數裏不絕。

    戰馬嘯嘯,旌旗林立。

    仲長卿坐在馬鞍上,正眺望殘雪褪去的黑褐色土地抽出一簇簇新綠,聽到有馬鞭抽打的聲音,轉頭看過去,見是一隊民夫大約有百餘人,正扛着原木前往不遠處的濱河工地。

    泰和城小,大部分援兵都在泰和城外沿潁水結營,但考慮到京襄水師的犀利,鎮南宗王府新任命的前鋒統將、萬夫長罕都決定在泰和城東南方向,緊挨着潁水修築長牆,以便更好的封鎖潁水,阻止京襄軍人馬溯流而上、在泰和附近登岸,也能更好的保護他們的營區。

    這些被驅使搬運原木的民夫,都是從附近強徵過來的民夫。

    興許早已經被壓榨到極點,一名扛原木的民夫腳下一軟栽倒在地,督管卻無半點同情,如狼似虎撲上去,揮舞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那民夫瘦骨嶙峋的身上抽出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

    督管收手也絕非看那民夫奄奄一息,卻是他幾十鞭子抽打出去,手裏有些乏了,擡腳惡狠狠的朝民夫面門踹去,將民夫踹倒泥坑裏,也不管死活,才罵罵咧咧的督促其他民夫賣命幹活。

    仲長卿淡漠的收回眼神,轉頭朝更遠處眺望過去。

    與泰和相鄰的蒙城、沈丘

    、城父等城,同樣是南下援兵的集結地,此時集結援兵及從潁水沿岸城寨撤下來的殘兵,總計高達十六萬兵力,其中騎兵更是佔到一半以上。

    此時冰雪消融、春暖花開,融雪沃入泥土,再加上幾場綿綿春雨,大地在馬蹄的踩踏之下變得泥濘不堪。

    雖說這時候在河淮地區作戰,不畏泥濘的騎兵部分更佔優勢,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鎮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進行全面動員的時間,卻要比南朝整整慢了一個月,同時進行全面動員的地區,距離戰區又太遠。

    此時嶽海樓率京西等地六萬步騎被隔絕在潁水右岸(南岸),而在潁水左岸,南朝司空府除了汝陰城及潁上-鹿溝外,還在獐子溝紮下龐大而堅固的營盤。

    選鋒軍在汝陰就地補充、休整,南朝司空府在潁水解凍之後半個月時間裏,還源源不斷從各處抽調兵馬進駐潁水右岸。

    目前南朝司空府以獐子溝、汝陰以及鹿溝三座大營爲主,入駐的精銳兵力已經超過十二萬之多,目標就是阻止他們的援兵進逼潁水下游沿岸。

    除此之外,入春後浩浩蕩蕩的潁水河道,以及分別在獐子溝、汝陰紮下水營大寨的京襄水師戰船,皆是阻擋援兵渡潁進入右岸(南岸)的天塹。

    除了緊挨着潁水右岸(南岸)的饒莊等地駐以兩萬多精銳,進一步鞏固對潁水下游的封鎖外,南朝司空府在焦陂外圍以及淮川等地

    集結近十五六萬人馬。

    京西六萬步騎已經徹底被合圍,而他們哪怕後續能有更多的援兵往泰和、沈丘、蒙城、城父等地集結過來,但短時間內糧秣、戰械不足,騎兵又不利攻城奪寨,實難對南兵在潁水沿岸的城寨形成多大的威脅。

    在春季過後,潁水下游在漫長的雨汛季裏,洪澇災害都十分嚴重,皆不利大規模軍團進行決戰。

    他們要等到大水退去的秋季,纔有可能組織兵馬,反攻獐子溝、汝陰等城寨。

    問題是嶽海樓在焦陂能堅持到七八個月的時間嗎?

    一大隊騎兵從遠處緩緩而來,卻是鎮南王座前的先驅騎隊,來到主將罕都的跟前,下馬出示旗幟,表示要與罕都安排的侍衛人馬,共同負責郊亭到泰和城的警戒,確保鎮南王的人身安危不受一絲意外的威脅。

    仲長卿等人越發神色凜然的恭候鎮南王的到來。

    附近勞作的民夫這時候也都被驅趕回營地。

    之前被督管踹倒在官道旁泥坑裏的那個民夫,興許這時候才緩過氣來,掙扎着要從泥坑裏爬起來。

    “怎麼回事?”

    扈衛騎將看到這一幕,神色嚴厲的質問道。

    “一個賤民而已。”

    罕都乃是久歷沙場的老將,無意過多解釋,從身邊侍衛手裏接過長弓、利箭,將那民夫當場射殺,示意侍衛直接將屍體拖走。

    鎮南王兀魯烈的車駕很快抵達泰和城外。

    罕都率領諸將臣上前迎接,看着兀魯烈坐在

    車輦上凌厲的眼神掃望過來,摩黎忽、仲長卿、闊惕等將撲通跪倒在地,請罪道:

    “末將無能,請殿下問罪!”

    也不知道是不是罕都將出城迎接的地點,故意安排在一片泥濘地裏,又或者故意安排人將郊亭前的空地踩踏得泥濘不堪。摩黎忽、仲長卿、闊惕等將差不多就直接跪在泥坑裏,還混着剛纔那名被罕都射殺的民夫的鮮血。

    罕都以及單薛等將在給鎮南王兀魯烈見過禮後,都是抱手冷漠的看着跪在泥坑裏的摩黎忽等人。

    嶽海樓、孟介、蔣昭德、高祥忠等將被圍於焦陂,作爲京西鎮戍將軍、統領京西鎮戍軍、實際充當監軍的摩黎忽自然就是京西諸將之首,仲長卿作爲漢軍萬夫長,在京西地位也在三五人之列。

    這仗打成這樣子,摩黎忽、仲長卿縱有千般理由,也沒法推卸身上的責任。

    卻是單薛率援兵,部衆傷亡如此慘重,有功無過。

    兀魯烈心裏深深嘆了一口氣,局勢如此惡劣被動,他想要安慰摩黎忽、仲長卿他們幾句卻無從說起,只是眼神冷冽的示意車駕繼續往泰和城裏駛去。

    也沒有人來拉,等鎮南王的車駕進入泰和城門,摩黎忽、仲長卿、闊惕等人才狼狽不堪的從泥坑裏爬起來,上馬追入泰和城裏。

    “嶽海樓有多大希望能堅守到秋後?”

    進入罕都給安排的行轅之中,鎮南王兀魯烈摒退閒雜人等,也沒有急於見平燕宗王

    派來的使者,臉色暗沉的坐在長案後的虎裘上,盯着罕都、摩黎忽、仲長卿等將問道。

    摩黎忽、仲長卿下意識都想躲開鎮南王凌厲的眼神。

    京西漢軍對赤扈的忠誠,以及作戰意志,都絕非孫彥舟、胡盪舟所部能及,作戰經驗也極其豐富,老卒佔比極高,兵甲也好。

    摩黎忽、仲長卿之前也相信京西漢軍據焦陂-泉河營壘堅守到新的援兵進入潁州境內集結沒有什麼問題,事實也證明他們的判斷沒錯。

    然而在過去一個多月時間,南朝司空府並沒有組織兵馬強攻焦陂,而是在焦陂外圍依託潁水中下游水道以及西側的洪泛區形成完整的封鎖線,基本上斷了他們短期內解焦陂之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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