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將軍好凶猛 >第二百六十八章信任
    “初在汴梁時與韓公草草相見,之後都沒有機會謀面,但內心對韓公仰慕已久,也知朝公與葛伯奕、楊茂彥、汪伯潛絕非一類人也,”

    徐懷踞於案後,微微側過身子,說道,

    “葛伯奕與胡虜暗通媾和之事,有人慮韓公率重兵駐守一側,淠河非殲敵之良地,我卻深知韓公乃是深明大義之人;楊茂彥、晉莊臣等逆賊蠱惑陛下東竄,我其時在潢川從容以對,不憂其急,乃是知道韓公不會坐看大越四分五裂;會敵於潁州之時,胡虜走投無路,竟使反間計說韓公與東虜暗通,我卻相信韓公定會出兵徐泗牽制強敵,助我斬獲潁州大捷。司空府上上下下,此時都信服於我,主要還是我在看人上,有幾分衆人所不及的本事……”

    韓圭舉杯朝韓時良敬酒謝罪,說道:“韓圭以往對韓公多有揣度,不識韓公胸懷,真是自慚形穢,還請韓公寬囿。”

    徐懷雖然沒有明說司空府到底都有哪些人猜忌韓時良,但韓圭還是主動站出來領罰。

    一來徐懷與韓時良如此推心置腹的說這番話,還是要重用韓時良,他需要與韓時良盡釋前嫌,日後在司空府的大旗之下,才能避免不必要的內耗與猜忌。

    二來也不是他不站出來,韓時良就不知道都有哪些人在猜疑他。

    當然,他乃是徐懷身邊謀臣,懷疑一切可疑的對象,思慮種種一切可能存在的紕漏,都是他的職責所在

    ,沒有什麼好忌諱的。

    “韓圭你也不必自責,你乃我身邊謀主,凡事當然需要思慮周全,”徐懷笑着替韓圭解圍道,“當然了,說到底你還是有一點點不如我嘛,這點你沒有什麼好否認的……”

    “主公識人之明,韓圭深感信服。”韓圭朝徐懷行禮道。

    “淠水河口一役、逃京事變以及潁州大捷,乃是事關大局走向的三件大事,韓公雖說當時沒有公開跟司空府站在一起,但已是居功甚偉,”徐懷看向衆人,問道,“諸公現在對此沒有什麼疑問了吧?”

    “韓公確實居功甚偉。”王舉、史軫、陳子簫、徐武磧、劉師望等人一起說道。

    回想近年來的幾件大事,衆人也是深有感慨。

    淠水河口一戰,乃是第二次淮南會戰的收官戰役,也恰恰是堪稱完美的收官之戰,不僅徹底穩固住淮河中下游防線,還徹底激勵起朝野軍民收復中原的信心,挫敗潛邸系與胡虜媾和的陰謀,使諸路勤王兵馬聽命於京襄(司空府),使得靖勝、宣武、驍勝三軍改制及軍屬授田得以落實。

    然而在決定發動淠水河口戰役之初,韓時良、葛鈺率六萬精銳駐守壽春,距離淠水河口僅數十里——當時已經確知葛伯奕之流暗中與胡虜媾和,京襄(司空府)衆人怎麼可能不擔憂壽春發生什麼變故,令他們在淠水河口遭受重挫?

    徐懷力排衆議,堅決發動淠水河口之戰,全殲留

    在淮河南岸殿兵的四萬虜兵,給第二次淮南會戰畫上圓滿的句號。

    逃京事變之時,荊州水師封鎖長江,是能限制韓時良、葛鈺率部渡江南下,卻沒有辦法阻止楊茂彥、晉莊臣等少數人簇擁紹隆帝渡江逃往揚州與葛鈺會合。

    如果韓時良、葛鈺當時據六七萬精銳兵馬在揚州擁立紹隆帝,即便京襄(司空府)有信心拿下淮東,但後續的局勢發展也定然與此時有天壤之別,更不知道要往後拖多少年才能收復中原。

    恰恰是韓時良在楚州保持沉默,最終迫使葛伯奕、葛鈺、魏楚鈞等人妥協,選擇拋棄紹隆帝,率部撤往浙西謀求割據。

    潁州大捷則是徹底扭轉敵我力量對比的關鍵一役。

    當時韓時良出兵徐泗牽制住東路虜兵數萬兵馬,而不是暗中與虜兵媾和,意義有多重大,就更不需要細說了。

    當然了,徐懷此時當着大家的面提起這些事情,並非單純讚賞韓時良軍的功績。

    徐懷相信韓時良個人是有壯烈情懷,甚至也不在乎個人譭譽,同時韓時良在龍武軍也有極高的聲望與威勢,這才使得韓時良三年前能毅然決然的推動淮東改旗易幟。

    即便是如此,韓時良對他未來的命運,就沒有一點擔憂與猶豫?

    除開韓時良之外,龍武軍那麼多軍將武吏以及韓時良在龍武軍任事的十數子侄,他們內心的憂懼,又會是怎樣一個情況?

    不過,徐懷這番話除了要

    釋韓時良及今日隨韓時良趕來汴梁參見的龍武軍諸將內心的憂慮外,同時也是說給韓圭、陳子簫、劉師望等人聽的,要他們明白韓時良改旗易幟的本質非是趨炎附勢,更非貪生怕死、貪圖功名。

    徐懷又跟韓時良說道:“此戰過後,收復中原失地已不再有任何的懸念,但虜兵實力尚存,而西北荒漠之地,又是虜兵能盡施鋒芒之所,我軍鞭長難及,後續的戰事定然要比之前艱難得多。韓公乃有統兵征戰之志,我即便不能親抵西北督戰,也能徹底放下心來……”

    “時良唯鞠躬盡瘁、死而後己,方能報主公相識之恩!”韓時良情緒激動的走到堂下跪拜。

    韓確、韓舉以及數名隨韓時良趕赴汴梁參見的龍武軍將領,也都上前跪拜。

    “韓公何需行此大禮,何需行此大禮?”徐懷趕忙上前,也是先單膝跪地,以示與韓時良行對等之禮,然後再一邊起身,一邊將韓時良攙扶起來。

    韓圭、陳子簫、劉師望等人則負責將韓確、韓舉等人攙扶起來,大家再一起回到案後坐下。

    韓圭看韓時良枯瘦如山石的瘦臉淚痕,終是信他有如此胸懷,同時也感慨唯有主公能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將這樣的人物收爲己用。

    見衆人情緒激烈,徐懷便叫大家不再談論軍政,而是先敞開飲酒。

    除了韓圭、劉師望、陳子簫他們自制力強的,又或者壓根就不沾酒的,其他無一

    沒有喝得酩酊大醉——徐懷也是宿醉,清晨頭昏沉沉的在纓雲的懷裏醒過來。

    一早飲過解酒茶之後,徐懷領着衆人從軍馬湖北上,到黃河沿岸領略河淮初夏的風光,邊走邊聊軍政事務;纓雲也換了一身戎裝,騎匹小馬陪同在徐懷的身邊。

    赤扈人已經基本從中原撤出,但除了燕薊北部的遼東等地,赤扈人的力量因爲東路虜兵主力被殲滅,已經被徹底削弱外,其在河東以北的雲朔、漠南地區,在陝西以西、以北的隴右、河西及河套平原等地,仍然保存着極其強大的軍事實力。

    這些也都是大越以往與契丹人、党項人爭戰百年、都沒能取得戰略性優勢的交界地域,原本就不利於以步卒爲主的中原兵馬征戰。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