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康城就沒見過她這樣的人,穩重的時候可信,抽風的時候是真的嚇人。
現在一想起顧小文抽他腰帶的麻利勁兒,白康城還一陣陣後頸皮發涼,還有在他窗戶上趴着,牀底趴着……甚至和江容還有家裏汪阿姨的相處,一直到今天在顧家看着她從花房裏面,穿得那麼清涼地出來,不忍直視。
白康城把眼鏡摘下來捏了捏鼻樑,他是個工作狂,但也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兒,他沒有浪漫的細胞,也沒有精力追求誰,更討厭被貼着粘着太緊,就因爲不想去哄交往的對象,他到現在也沒開始過一段正兒八經的感情。
他也沒像琢磨顧小文一樣,琢磨過誰,甚至午夜夢裏驚醒都他媽是她貼在窗戶上的臉。
潛移默化這東西是很可怕的,從答應她在自己家住下那天開始,到現在自己家的後門偷偷被通開安了小門,白康城都驚覺自己一點沒生氣。
顧小文不黏人,有眼力,有時候也很懂事兒,唯一過火的地方就是對着他有點瘋,江容和家裏交給她折騰他居然很放心,甚至……偶爾也會想起她低頭溫順的那截細白的脖子。
白康城側頭看了看車窗,就像現在這種忙裏偷閒想起她時候,自己表情也不是厭煩的。
他覺得事情有點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過白康城很快就把這點琢磨掐斷了,他現在確實也沒工夫想太多,很快埋頭看資料。
而他瞎琢磨的時候,顧小文卻已經換好了衣服,帶着江容去市裏了,她是自己開車,沒有用司機,家裏裝修要一直弄到晚上,常國秋被顧小文留下監工呢,和謝萍一對兒盡心盡力的扒皮小能手,工人都被看的拉\\屎跑着去。
顧小文先帶江容玩了一陣子,快黑天時,帶江容喫過了晚飯,才按照她知道的地址,找到了靳興國家的位置。
靳興國住的這一片兒是老房子,顧小文把車停下,江容吃了晚飯,現在又捧着一盒烤冷麪,當零食喫呢。
顧小文最後拿起靳興國的資料看了看,然後深覺老天爺要是耍人玩,那真是能把人活活地玩瘋。
靳興國早些年是和顧城一起起來的,不算左膀右臂,那也是“開國功臣”了。
顧氏企業最興盛的那個時候,他手裏握着股權,那是躺着賺錢,本來能美到死的一件事,可偏偏先是女兒白血病,掏空了存款,女兒去世之後,妻子食道癌又開始折騰。
靳興國好像在此期間,還出過一次車禍撞了人賠了不少,妻子也離世之後,現在他老孃又患上了尿毒症。
老天爺似乎格外地“偏愛”他,連續不斷地家人重病,掏空的不光是他的錢,還有他的精神和他支撐風骨的骨髓。
他是因爲挪用公司的錢和顧城分道揚鑣的,出手了股份之後開了家店,也沒賺着,最後輾轉到了這小區的門口,開了個小超市維持度日。
人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情,不過是少年喪母,中年喪伴兒,晚年喪子。
對於靳興國來說,雖然順序有所不同,但是全他媽的攤上了。
之前不知道在哪裏弄了點錢,想要插隊給他老孃換個腎,結果還被顧小文給錄下來了,現在那個劉建業被吊銷醫生執照,給劉建業的錢要回來了,但換腎的事情也沒影了。
至於去住院排着,小醫院不能做這種器官移植手術,大醫院,比如許雙待的那個醫院,也實在是住不起。
顧小文站在門口,嘆息了一聲他是真的慘。
但也沒有對於當初把他拜託劉建業辦的那件事給攪黃了愧疚。
就劉建業那種人,他就算是拿了錢,也不會辦事兒的,他根本就沒那個能耐。
不過顧小文倒是能給靳興國個希望,就看他肯不肯給她辦事兒了。
“你在這裏等着我。”顧小文跟江容說,“我不鎖車,你別亂跑……好喫嗎?”
她傾身給江容擦鼻子上的烤冷麪醬汁,江容點頭,“嗯。”
“好喫!”
“我之前……也喫過。”
顧小文抽了張紙擦手,動作頓了下,看着江容問,“又是你之前女同學給你買的?”
“你到底有幾個好同學?”顧小文哎了一聲,“你知不知道,女孩子也不隨便給人買喫的啊。”
江容先是點頭,但是很快看着顧小文又搖了搖頭。
他捧着一次性餐盒,暫時放下,抿了下脣,說,“沒有。”
“沒有女同學。”
他看向顧小文,“之前也沒……沒有。”
“嗯?”顧小文挑眉。
江容嚥了口口水,說,“捲餅,還有,這個。”
他說,“我,”
他看着顧小文的眼睛,看着顧小文的臉,有些恍惚地說,“我在夢裏喫過。”
“味道是……是一樣的。”
“夢裏喫過,”顧小文靠着車座笑起來,“你做夢吃了東西什麼味兒你還記着?”
“你可真好玩,我做夢喫東西都沒滋味兒啊。”顧小文伸手撥了下江容的頭髮,逗他,“那夢裏吃了,誰給你買的啊?”
“是不是女的?”
江容視線從顧小文臉上錯開,看向車窗外,胡亂點了點頭。
顧小文拍了下方向盤笑起來,“還真是女的,小姑娘?好不好看?”
“哎,江小容,”顧小文扳着他的臉轉過來,“你那天連話都不讓我說完,你是不是嫌我?”
“你夢裏有個好看的小姑娘,你喜歡的?”
江容瞪着眼,搖頭搖得撥浪鼓一樣。
他嘴脣顫了顫,急道,“不是!”
“不是!”
“我沒有……沒喜歡誰。”
“我……沒,沒啊。”
江容把手裏的一次性餐盒都給捏癟了,扭頭看着顧小文,生怕她生氣。
“夢裏也是你!”
“我夢裏,”江容深吸一口氣,身體輕顫着說,“沒有別人。”
“沒有。”
他說,“都是你。”
江容不喜歡自己有病,但是他不能自控,他想到那些夢,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想去記錄。
但都很不……不快樂。
那些夢裏的一切,都不是快樂的,一切都灰濛濛的。
之前還只是他一個人,有個女人一直沒有臉。
但是就在前幾天,有了臉。
那些和他唯一有交集的女人,都有了臉。
是顧小文。
全都是她。
江容不想和顧小文說這些,他知道這樣的夢,沒人會喜歡,不正常,何況夢裏也沒什麼好的。
但是顧小文這麼問他,問他夢裏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他就只好承認。
江容很緊張地捏着餐盒,用來扎冷麪喫的木籤子,都要扎到他的手指了。
顧小文抽下來,看着江容突然緊張的樣子,輕笑,“逗你玩呢,緊張什麼,我還能霸道得連夢也不讓你做麼。”
“什麼都是我?”顧小文捏着木籤子咬在嘴裏,“你也不至於怕我怕得的要這麼說啊。”
“真的!”
江容看着顧小文,不,應該是說是瞪着她。
眼圈都因爲激動紅了。
他邊點頭,邊加重語氣說。
“我的夢裏都是你!”
顧小文咬着木籤子看着江容,在他無比認真的神情下,微微眯了眯眼。
“容容,”顧小文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
聲音很輕,帶着誘哄,“你知道一個男的,說他夢裏全都是一個女的,代表着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