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懷青抓着小純然的手：“純然，跟我回去，我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小純然掙脫了他的手，看着他，冷靜得近乎冷漠：“你有證據嗎？”
一句話就將君懷青的腳步釘死。
證據，是啊！最主要的是證據。
他之前就調查過，小純然在萬龍族檔案裏留底的堪輿圖和他的堪輿圖是一樣的，還有她的手印和簽字。
所有的指向都是清晰明確的，小純然貪功冒進，不顧增援的軍令馳往弱水河，導致一萬五千萬龍族將士全軍覆沒，郢川潰敗，南線三千里戰線失守……
這樣嚴重的後果，讓萬龍族百年努力化爲烏有。
明顯的錯誤，嚴重的後果，完整的證據鏈……讓君懷青也沒有辦法維護小純然。
君懷青隱隱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完成這樣龐大的陷阱並不不是一兩個人能夠做到的。
這其中有萬龍族的高層，有哪些明知道一切卻在默許這些事發生甚至爲這些人遮掩的，也有那些即使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拖着小純然下水的……
他們的本意不過是想讓小純然和相柳殊死大戰，小純然年幼，實戰經驗不足，戰死的可能性極大，卻沒有想到小純然竟然這麼頑強，竟然在那樣危險的境地活了下來。
小純然活着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他們只能不斷地暴露小純然的行蹤，給魔族的人或者妖族的人擊殺小純然的機會。
他們不能自己動手，因爲害怕他會找出痕跡，只能借刀殺人。
君懷青在兇險的權力場中斡旋的這麼多年，自然比小純然更能深刻體會其中蘊藏的兇險。也更能深刻體會到那些針對小純然的力量有多龐大。
他一直以爲自己能夠好好保護她，但是給她帶來最深重災難的卻還是他。
“他們既然打定主意要針對我，又怎麼可能會讓你找到明顯的把柄？就算你去找他們對質，他們也會說我在狡辯，而你色令智昏，爲了一個女人置萬龍族於不顧。”小純然也不傻，如今冷靜下來，竟然能分析君懷青怒氣衝衝回到萬龍族後的局面。
小純然的聲音平淡而空靈，沒有憤怒，沒有悲傷，只是平靜的陳述一個事實，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
“我帶你回三十六重天。”君懷青深吸了一口氣，顯然在心裏已經打定了什麼主意。
現在六界這麼寬廣，但是此時只有三十六重天才是小純然真正安全的地方。
那裏的靈氣過於充裕，沒有上神品級基本上不去，一般的上神進入三十六重天也不能久呆，否則會被極端充裕的靈氣將所有的經脈撐裂，輕則修爲全毀，重則身隕道消。
各路仙家尚且如此，魔族的人想要進入三十六重天更是寸步難行。
能在三十六重天生活的只有他和小純然。
換而言之，三十六重天就是小純然的主場。沒有人能夠在三十六重天裏傷害到她。
小純然搖了搖頭，拒絕了君懷青的要求。
小純然很少拒絕他的要求，但是今天他接到的卻是一連串的拒絕，拒絕，再拒絕。
他現在必須先安頓好小純然，才能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等我把萬龍族的事情了結了，我就回來陪你。”君懷青承諾。
如果君懷青在以前說出這樣的話，小純然幾乎會喜極而泣，但是她現在聽到這樣的話，內心卻毫無波瀾。
“你想做什麼？”小純然問。
“我不會讓你受委屈。”君懷青沒有直接回答。
“謝謝。”小純然道。
君懷青聽到小純然這一聲謝謝，卻覺得極爲刺耳，她什麼時候跟他這樣客氣過？
他們之間一定要這樣生疏客氣嗎？
這些年她在蒼淵青梧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他感覺自己有些不認得她了？她像是從心底換了一個人一樣。
“我知道你想維護我，想爲我出氣，我很感謝，但是沒有必要。”小純然道，“你千萬讓他們好好活着，因爲有些事情我要親自討回。”
“純然……”
“到時候你也別攔着我。”小純然道。
“純然，你這是怎麼了？”君懷青心裏越發的恐慌。
小純然看着他：“我入魔了。”
這樣一件大事，小純然說出來卻有些輕快。
是的，她入魔了！事實上她被剔除仙骨的時候，她就決意入魔了。
君懷青握着她的手，他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小純然身上沒有絲毫魔氣。
但是，小純然的神色也不像是開玩笑的。
小純然側過頭，看着他，問：“仙妖神魔有什麼分別？”
小純然年幼的時候也問過了他這些問題，仙妖神魔有什麼區別？君懷青曾經理所當然地告訴她，仙家修的是仙靈，逐步累積，最後轉化成神力便可以成神。當然這個過程極爲艱難。神在六界那都是萬中無一。妖和魔根本上和神仙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他們是邪惡狠毒的……
仙家講究慈悲渡世或者與世無爭，妖魔奪人精氣汲人修爲以殺戮爲樂……
如今小純然在問這個問題，君懷青已經沒有辦法再給她答案了。
因爲這些年他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這六界哪有什麼非黑即白的？他手上不也沾滿了無數的鮮血？
小純然自然也不是想要君懷青說出什麼，她要的不過是讓君懷青無話可說。
她曾經天真的以爲這個世界非黑即白，但是……
別人說的都不一定對，哪怕是君懷青說的，現在她要自己去找答案，她要試着獨立，試着離開君懷青。
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依賴他了。
她不是恨他，也不是怨怪他沒有保護好自己，也不是怨怪他不分青紅皁白就剔出了她的仙骨。
她只是恨自己不夠強，恨自己無能。她討厭這樣無能的自己。
她說她入魔的話並不是真的捨棄仙靈改修魔氣，只是想告訴君懷青，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小純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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