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殘暴王爺的黑月光 >第十一章 與信說
    才入夏,客店外種了不少西府海棠。這會子風一刮,幽幽清香順着窗縫就溜了進來,在屋子裏四處飄散瀰漫,若有似無的含着幾分幽怨。

    男子手中握着一封書信,在燈下細細覽閱。

    他的神情未變,仍是一派清朗,可熟識他的人都注意到他的神色冷漠,分明是怒了。

    嘩啦——

    薄薄的信紙被丟到一邊,被一直侍奉在旁的雙胞胎兄弟之一接下。

    “郎君?”

    男子揮揮手,讓二人退下。

    兄弟倆對看一眼後,緩慢退出客店。

    待下了樓,弟弟才問:“郎君可是心情不好?”

    兄長沒有回答,而是展開信箋,一目十行。

    “荒唐!”他斥罵道:“他們將郎君當成什麼了!”

    弟弟莫名其妙,接過來看了眼,也跟着罵:“不過是些下作東西!一面惦記好處,一面又編排郎君的不是。郎君這些年何等的辛苦,如今不過是到這江都躲個清靜,竟還要被這等腌臢物件髒了眼!那綏安伯府在哪兒,我定要去好好教訓他們一通,好叫他們知道什麼人招惹不得!”

    “你若這般,纔是連累郎君的名聲。”兄長摸着下巴,思索說:“依我看,那老貨要把女兒獻給郎君,爲了是與人謀前程。可要是這前程盡斷,我看他要如何乞索。”

    “那小娘子也是不要臉的!”弟弟啐了聲,罵道:“就是被打死都是便宜她。”

    “你又說渾話了。天下的女子,又有幾個能過得順遂,多是隨波逐流,一輩子渾渾噩噩罷了。如這伯府女郎,看似風光,可誰又知道其中苦楚。郎君在外面是什麼名聲?早先國公夫人與人說想要給郎君置一房妻室,還未相看,那女郎便要死要活的。家人捨不得,才半月就將人匆匆嫁了。”

    弟弟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憐惜嬌嬌,難怪要多個花蝴蝶的名聲。”

    樓下,兄弟你一言我一語吵的厲害。

    樓上,一身赭衣的男人捋着長鬚,正了正襆頭,這才敲響房門。

    ……

    姜萱又一次自夢中驚醒。

    醒來時看向四周,俱是熟悉的擺設,而不是在那個荒蕪的雪原。

    “娘子可是渴了?”松柳還未徹底清醒,眼皮耷拉着,不住的打着哈欠。

    “嗯。”她說。

    待飲了半杯溫水,姜萱才覺得胸口憋着的那口鬱氣散掉大半。“你去睡吧,我這邊無礙。”

    “婢子在這裏陪着娘子吧。”

    “去吧,你在這兒吵的我睡不着。”

    松柳睡熟了就愛打呼,吵的一起睡的碧荷苦不堪言,把人硬給推到呂嬤嬤那間去了。反正呂嬤嬤覺多,就算外面電閃雷鳴也照樣睡的舒坦。

    “那……婢子就先出去了。”

    看着夾着腿,小碎步出門的松柳,姜萱披衣起身。

    她擎着一盞油燈,徑自去了小書房。

    書房不大,拾掇倒是齊齊整整。書架上擺放的也非名家典籍,而是一些時興的話本。任誰看一眼,都要以爲屋主是個不學無術的。

    可這是一間女兒家的書房,倒也不好指摘。

    松濤苑是姜萱的地盤,旁人可不敢靠近。就是不懂看人臉色的姜若,也知道但凡真的闖進這裏,可不是喫一頓排揎就能了事。

    姜萱來書房,卻並非是看書,而是找出了一匣子去歲做的花箋。

    花箋貌美,卻要擱置一年方可使用。餘一年的花箋少了輕浮,更顯高雅。

    這一下子花箋是用鮮花草葉乾製製成,不僅花樣繁多,還透着淡淡的花草氣息。薄薄的花草被夾在麻紙與書頁之間,慢慢陰乾成乾製花草。原本嬌嫩的花瓣失了水分,顏色卻不曾變化,但已經達到薄而透光的性狀。

    抄紙時將花草小心擺在其上,又淋上一層薄薄的紙漿,晾曬乾透後便成了花箋。

    另一種要更復雜些,她去歲剛學着侍弄花箋,還沒來得及學會。

    挑揀了一張桃花箋,與燈下細細觀看。

    紙中添了桃花粉沁出的汁液,曬乾後成粉,復又加入紙漿,方能得一張妃色的紙張。曬乾後,紙色變淺,讓這抹妃色更像於建康駝峯山上所見的那片桃林之色。

    初夏的夜裏,仍有寒涼。

    姜萱緊了緊衣裳,研磨鋪紙。

    筆尖微頓,思索片刻,才寫下第一句。

    或許是天生沒開竅,她在詩詞方面很是欠缺,偶爾詩會時總要被人笑話。閨閣女子間的笑鬧,並非是不懷好意,不過是調侃一二。要真的當了真,可見心思深沉。

    倒是被姜若嘲諷過一兩次,是沈大娘替她找了場子。她猶自記得那時沈大娘是這般語氣……

    “你說阿萱詩文不好?那不如你來以這落雪爲題,做一首詩可好?姜家阿若,你要做不出來,可也別叫姐妹們浪費功夫等待了。也不知道你哪來的臉面,敢嘲笑阿萱。論才情,你比她是天壤之別。論心性,你歹毒小氣,阿萱卻是溫順大方。單單這兩項你就比不過,可也好意思與外人說阿萱的不是?要我說,你就該和你那糊塗的母親一起跪家廟去,這輩子都不要出門纔好。分明是一家姐妹,竟把親姐姐視若仇敵,你姜家阿若可真是厲害了啊。”

    沈大娘還有其他嘲諷的話,姜萱只記得姜若難堪的表情,後來她說的倒是不記得了。不過,姜若這人倒也厲害。任沈大娘如何嘲諷,就是紋絲不動。哪怕臉漲得通紅,就是不肯離去。

    也怪小簫氏一門心思都撲在姜延波身上,姜思死了後,對這個女兒也沒那心情看顧。姜若年紀也不小了,名聲卻不好,根本無人肯相看,也難怪着了急。

    於姜萱而言,她有時倒是會羨慕姜若。

    羨慕她過得肆意,不若她小心翼翼。羨慕她壞的徹底,不像她瞻前顧後,還要做面子文章。

    思慮間,一張信箋已書寫。

    姜萱輕輕彈了彈花箋,等着字跡乾透的時候,又去挑選了一個平淡無奇的信封。

    信封上也不曾寫了什麼,只撿了顏料勾勒出一支花開正好的桃花。

    姜萱將花箋疊好裝進信封,便擎着燈回到臥室。選了一小包茶葉,也一併塞進這並不算寬敞的信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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