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料到姜家女郎會這麼好說話,又或許是因爲她真的需要有人幫助。不管如何,他終於和她搭上話了。
美衝忍不住握了握拳,內心歡呼取悅。
終於走出了人羣,周圍也空曠了許多。雖然有些不捨,他還是鬆開了手指。
“剛剛唐突了。”
“無妨。”姜萱不在意的說:“事出有因,有勞郎君施以援手。”
美衝忙擺手,“不不不,順手而爲,當不得謝。”
姜萱發覺他的臉竟隱隱泛着紅,竟覺得有些可愛。
他的年紀應與她相仿,一張不算過於俊俏的臉,因爲清秀乾淨,反而多了一份可人。
姜萱想,她現在大概就像個登徒子,滿心思都是小娘子生的嬌俏,實在惹人疼。
被這想法逗得忍俊不禁,好在她已經習慣了掩藏表情,不然這郎君定要以爲她是個奇怪的女子。
美衝捏着衣袖,有些窘迫。好不容易搭上了話,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今夜,今夜真熱鬧啊。”話說完,他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美衝啊美衝,看看你說的這叫什麼話。還要討好小娘子,估計姜家女郎要以爲你是個呆子。
姜萱擡頭看了看天空,點了點頭:“的確很熱鬧。建康就該總這樣熱鬧纔好。”
美衝鬆了口氣,心想:那姜十三可真是個懷坯子,到處詆譭姜女郎,說她是什麼尖酸刻薄,心思深沉之人。可他看姜女郎分明一身豁達,是個寬容厚道的人。而且她性情不算熱絡,但也不冷漠。
他性子溫和,和姜女郎一柔一剛,倒是相得益彰。要是有一日生了孩兒,他就當個慈父,姜女郎便當個嚴母。
想到這裏,美衝的臉不由自主又紅了。
姜萱發現這少年好愛臉紅,他生的白淨,一雙眼睛圓溜溜的,有些像是曾見過的小鹿。乾乾淨淨的,透着股澄淨。所以,她非但不討厭,反倒是覺得有些歡喜。
她身邊的人多是爾虞我詐,精於算計之人。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一眼就能看透想法的人,還真算是一重驚喜。
只是越是乾淨澄澈之人,越是受不了這世間的污穢。姜萱心想,她半身已踏入泥沼,倒是和武德王十分相配。這樣乾淨的少年,配她實在可惜了。況且,初識緣淺,她也不至於爲個陌生還不知道姓名的少年就加以算計。
美衝攥着袖子,手心已經被汗水溼潤。
啊啊啊,他該說些什麼啊。
“娘子!終於找到你了!”
碧荷的聲音響起,姜萱擡起手臂,揮了揮。
“我在這兒。”
她小跑了幾步,轉過身看着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的少年,笑了笑:“今日承蒙郎君出手相助,阿姜感激不已。若是有緣,再相見。”
“我叫——”美衝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機會說,姜萱一行人已經被人羣推擠着不見了蹤影。
等到書僮找到他時,美衝還懊惱的抱着頭。
想他堂堂七尺男兒,竟做這種小女兒做派,實在是丟臉!
“不行,我得……”他深吸一口氣,大聲宣佈:“我明日就把騎射拾起來!”
書僮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後,說:“可郎君不是害怕騎馬嗎?”
“我……練膽!”
*
人羣的另一頭,碧荷心有餘悸的說:“下一回娘子可不能脫離大家的視線了。這裏人多,萬一遇到個歹人,可怎麼是好。”
她又看了看松柳,罵道:“你個馬虎眼!讓你好好看着娘子,你又要去看那個熱鬧,又想去喫那個。得虧今日是沒出什麼事,要真的出了什麼事,你有幾條命夠賠的!”
松柳也被嚇得臉發白,抱着件斗篷這會兒還沒緩過神。
姜萱看碧荷說教,也沒出聲制止。
松柳的性子過於跳脫,遲早要惹下禍事。只是沒回敲打她幾句,隔幾日就又忘了。這一回讓碧荷好好說說她,長長記性也好。
後半截路程倒是再沒出什麼亂子,只是這回松柳不敢再亂跑了,緊緊的跟在姜萱身邊,她一有動靜,她便像只看家的狗子,耳朵高高豎起,時刻警惕着門外的動靜。
姜萱這一夜倒還算盡興,除了看了些熱鬧,還買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兒。至於街上的喫食,也淺嘗了幾口。多了碧荷就不讓了,說是她脾胃虛弱,喫多了要積食的。
她也不覺得敗興,只要嚐嚐味道就足夠了,而剩下的則是通通進了松柳的肚子。以至於第二天,她再見到松柳時,總覺得她的臉色有異。問了後,才知道原來是昨夜一直往茅房跑,一直折騰到了凌晨,蹲的兩腿都沒力氣了。
“幸虧娘子喫的少了,要是喫得多了,可還得了。”松柳心有餘悸的說,看來短時間是不會在饞外面的小食了。
碧荷掀了簾子,取了薰爐來。
這薰爐是醜奴打外邊見着,特意給買來的。說是薰爐,只是和薰爐的外形相似,做了個罩子,裏面可以燃香料,也沒有燃些藥草用來輔助治療。
她先前點了些艾柱,給娘子薰了膝蓋,效果很是不錯。近來天氣是暖了,可謹防着倒春寒,也不敢馬虎。
膝蓋倒是不用鹽藥包了,總算沒那麼燙,用薰爐倒是舒坦的多。
只是效果不持久,比起鹽藥包的功效要差了一些,需要時常就薰一下。
“也不能連續不斷的薰,要薰出印子的。”碧荷把薰爐放在一旁,又讓松柳去拿了香膏來。等膝蓋的溫度褪去,才洗淨了手,蘸了香膏耐心的塗抹在姜萱的雙腿膝蓋上。
那雙不見天日的雙腿,白的似玉,隱隱泛着光澤。
碧荷感慨:“娘子還真是玉石雕琢一般的玲瓏人兒。”
姜萱故意打趣:“你是說我皮膚泛綠?”
“是白!是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