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就像是藏在黑暗中的影子,像一滴水,迅速的融入到黑夜中。
鋒利的刀刃割開了登船者的喉嚨,在他們來不及發出呼救前,就已經將屍體拖到一邊去。
一切都很順利,他們甚至已經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勝利的表情。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些黑衣人並不知道,那些在過道上,在艙室裏昏迷着的人,緊閉着雙眼,用心跳記錄時間,他們的每一個舉動,他們都聽的一清二楚。
而在更黑的黑暗中,大小周兄弟已經埋伏了很久。
“等他們替咱們把那幾個小雜魚解決了,再出手。他們離艙室越近,就越是危險。殿下已有令,留活口。”
“謹記,絕對不能給他們捉拿人質的機會。”
腳步聲下,是一條條生命的逝去。
而在艙室內,李桓捧了茶器,細細的烹茶。
茶香嫋嫋,也沖淡了滿室的沉寂和尷尬。
姜萱捧着茶,抿了一口。
熱茶送入胃袋,身體也逐漸暖和了起來。
她已經不想去計較武德王究竟有什麼打算,那些和她又有什麼關聯。他的大業,她會替他完成。而他……姜萱抿了抿脣,心裏有些慌亂。
她善妒,性子也怪。跟在他身邊做個下屬還好,要真的成了他的女人卻不美了。未來一日,他登上那個位置,身邊又豈會少了女人。前世的時候,他作爲德王,都難以招架各方勢力送來的美人。一旦成了帝王,一言一行都有準則,又豈能如過去那樣任性妄爲。
那時,什麼美人,什麼娘娘的,是他的過眼雲煙,卻是她的心頭刺。
而且她身份低微,前世做他的正妃也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要不是他自污身份,打消了不少人的念頭,只怕那些狂蜂浪蝶要更加的囂張。
姜萱看着自己的雙手,這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素淨,白皙,都是花了銀子養出來的。縱然有天生麗質,可諸位貴女們也不是僅靠日常飲食就能保證靚麗動人。
前世的時候,只有一張好看的容貌,而一雙手卻粗糙的很。
她住在綏安伯府裏最偏僻的一隅,喫穿用度皆不如人。而且侍奉的人也只有碧荷和松柳,後來又加上一個呂嬤嬤。四個人住在這院子裏,衣裳要自己洗,膳食雖然有大廚房來送,可她在府中地位低微,送來的不是冷的就是餿的。
到後來她們自己學會了種菜,連衣衫都是自己裁製。便在這之中,也尋覓出了幾分樂趣。倘若姜延波沒有投靠四皇子,姜家沒有這麼快就落敗的話,姜萱甚至已經有了出逃的計劃。
改變一個人的無非是環境和金錢,這輩子她的日子過得安穩。雖然偶爾也又一些波折,但總歸是順遂舒適。
倘若她是一個被富養着長大的小娘子,或許不會有那麼多的計較。因爲她們早已習慣家中父兄身邊的妾侍、通房。
而她,即便看慣了姜延波的行徑,可依舊想要一段乾乾淨淨的姻緣。她的心很小,裝不了太多。要是有一日他背棄自己,姜萱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怕了?”
見她一直不說話,李桓只當她害怕。
別看她做事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但因爲缺少前世的記憶,終究還是個才及笄的小姑娘。遇到這種大事,又如何不怕。
“有殿下在,阿萱不怕的。”
姜萱說完,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才說了要把他當成郎主看待,她又說出這種勾搭的話來,可真是作死。
李桓卻沒有注意,反倒是拿過一旁的碟子,取了些堅果剝了殼,給她喫。
“喫些果仁墊墊肚子,很快就能回去了。”
姜萱一手握着幾顆長生果仁,一手是幾粒松子,只覺得自己像是新年時去長輩面前討零嘴的小輩。
既然也沒她什麼事,那就喫吧。
姜萱在這裏安靜的飲茶喫果仁,而黑暗中一場廝殺即將開始。
當大週一聲命令,塗黑的刀刃割開了第一個刺客的喉嚨。
*
碧荷這一覺睡得有些彆扭,總覺得腰痠背痛哪裏都不暢快。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總覺得有什麼事被她忘記了。她怎麼睡在牀上了?可是她分明記得她侍奉娘子,好像還給她暖腳來着。
“碧荷姐姐你醒啦。”梳着丫髻,一身嫩黃的小丫頭正是黃鸝。她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的說:“娘子說你身子不爽快,就不用去伺候了,前面有我和紅雀在就夠啦。”
碧荷按了按有些悶疼的額角,不解的問:“我這是怎麼了?我怎麼記得……”
“看來你都忘記了。你昨天昏倒啦,郎中說你是受了涼,加上沒睡好,還有松柳姐姐也是。我和紅雀已經給你們餵過藥了,看來藥效不錯。”
原來是這樣嗎?碧荷皺着眉想了想,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她忽視了。可要說具體是哪裏,她有說不上來。
或許她真是病糊塗了,才胡思亂想的吧。
她的身體一向很好,好幾年都沒有生病過了。這次必定是被松柳給傳染了!讓她天天往外面亂跑,這才染了一身病氣回來。
想到這兒,她忙問:“娘子如何了?沒被我給傳染了吧。”
“娘子也有些咳嗽,正在吃藥呢。碧荷姐姐,你趕緊躺回去!你現在要去看娘子,不是正過了一身病氣給她嘛!”
碧荷這才作罷,只是心裏愧疚的不行。
“你替我好好照顧娘子,要是有個疏忽,我拿你是問!”
黃鸝回到內室,見姜萱正坐在牀榻邊看書,忙跑過去。
“娘子怎麼又起來了,該躺着的。”
“我這整日躺着,骨頭都要酥了。”
碧荷、松柳發熱是假,姜萱受了涼纔是真的。
她那天穿過半扇甲板,淋了雨又受了驚嚇,回來就有些頭疼。等大小周把屍體處理好,又將船上恢復原狀,她這纔想起去來。於是,就順理成章的編了個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