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正青邊走邊解釋道,“鏡仙也姓範,文叔,還是你的祖先呢。只不過傳說此女子爲了個男子,一念成魔,結局極爲不好。這鏡仙的原型就是二百年前趙益的髮妻高皇后,那個男子就是姚川姚將軍。”
李安通問道,“怎麼不好?結局是什麼?”
藍正青瞥了一眼李安通道,忽然想起了什麼,茫然出神道,“這高皇后聰明過人,也是幫助趙皇定天下的功臣之一,最終卻囿於小情小愛,癡癡瘋瘋。”
李安通道,“她那麼聰明,爲什麼會喜歡上姚川?”
藍正青怔了怔,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既然那麼聰明,就該知道姚川不是她所能喜歡的,可是喜歡一事又怎麼說得清楚呢。
趙啓秀道,“我在野史中看過。傳說範鏡選擇趙益,也不過也是想出人頭地。而趙益同樣不過是看上她的一身才華。兩人本來就是互相利用。範鏡最後會喜歡正直忠誠的姚川並不奇怪。”
三人說着就到了鏡湖邊,湖水在月色下泛着銀光,遠遠看着的確像是一面光滑至極的鏡子,中有兩個溶洞,洞中竟還有鐘鼓傳來,十分好聽。
到了湖邊,範鬱嫺突然不見了蹤影。
趙啓秀到處尋找,才見娘孤身在一個大溶洞下來回地走着,手裏抱着一把七絃琴,沒有彈,走了許久,才緩緩悲痛地嚎啕大哭。
只聽得她喃喃說道,“欽郎,你怎麼狠心離我而去,叫我一個人如何活在這世上?如今文叔還小,仲明未娶,伯升如今又在密謀做事,我的心中難過,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哭着哭着突然跪倒在地,像是在虔誠地祈禱着些什麼。
“趙玄他們又虎視眈眈。伯升跟我說,他想匡復趙氏,報殺父之仇,我的心七上八下,欽朗,你若在天之靈,就保佑他們平平安安,一路順遂吧。”
李安通在邊上看着,見趙啓秀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果然他早就知道,他的母親在隱忍負重。
見範鬱嫺起身往回走,三人也趕忙地轉身回去。
藍正青在邊上感慨道,“大嫂若不是還有你們,只怕她不會獨自苟活在這世上。文叔,你可明白?”
趙啓秀點點頭。
三人藉着月光,回了客棧。第二天又前去趙欽的墳前看望。
兩邊的曠野,蕭瑟的寒風,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李安通見趙啓秀跪在墓碑前,少年早已承受了不該有的悲傷,她伸出手,握住他瘦弱的肩膀。
藍正青則在邊上吹着簫,身影孤單寂寥。
這時範鬱嫺說道,“阿欽,我帶三郎和廷堪來看你。”
趙啓秀朝着墓碑,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
李安通心想,一個人死了還有那麼多人懷念,纔不枉這一生。看着這三人都落寞悲傷,也不住地落下來淚來。
往回走的路上見范家的小廝前來相迎。這次的排場比之前更大,好似範老爺子沒見過女兒和外孫。
李安通問,“你以前來過陽湖嗎?”
趙啓秀搖搖頭道,“以前是外公不允許,後來是我自己不想來。”他小的時候就見外公對範鬱嫺無情無義,不僅不予救助,甚至還找人壓着父親趙欽,趙欽這才一直只是一個芝麻小官。
後來事情雖有好轉,但他的心中並不是沒有怨恨的。
回到客棧,又見門口站着好些人,烏壓壓地跪了一片,都是窮苦百姓,喊叫着,“請大小姐回莊子一聚。”
李安通問道,“你們欠了多少?”
莊稼漢道,“我一百兩。”
還有人道,“我五十。”
李安通驚訝地心想,這裏少說也有幾百人,這還只是借出去的。范家自己還有多少錢財,簡直不可想象。果然是首富之家。
範鬱嫺性子極軟,不忍如此,遲疑了一會兒,便道,“我們馬上就來。”又問趙啓秀道,“三郎,你可以不用去。”
剛纔那個莊稼漢急急道,“範老爺子說務必讓趙啓秀趙公子一一同前往。”
藍正青哈哈大笑,“我知道了,三郎,這老頭打算要強行讓你認祖歸宗了。”
四人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迎接的小廝前往范家莊。
范家莊坐落在鏡湖中央的小島上,需要坐船到那裏。島上風景秀麗,種滿了奇花異卉。範老爺子的祖先高皇后斥巨資建造了這座莊園,打算作爲她和心上人的愛巢,就是從未實現過罷了。
如今正是冬季,一上島便見兩片紅豔豔的梅花林,邊上停着幾葉小舟。遠處是煙霧中的亭臺樓臺,畫樓迴廊。四面望去都是如鏡般的開闊湖面,看着讓人心情爽悅。
又是陰天,高閣點滿了紗燈,整個莊子虛虛晃晃的,望着總覺得不太真切,像是空中似的。
衆人越往裏走越是感慨,造好此處,所費又豈只是銀子。莊內處處可見其構思精妙,實非一般人所能,可以想見這高皇后是何等有才之人。
李安通也是看得一愣愣的,喃喃道,“文叔,你外公真有錢。”這裏的奢侈跟龍城又不太一樣,龍城是繁華,那這兒就是別緻,像一個端莊大氣的閨閣小姐,只可遠觀。
穿過攢花小徑,又見了許多花林,走到掩映在竹林中的宅府門前,前面已經列滿了婢女小廝,周邊還有兩排護衛。看到趙啓秀和範鬱嫺,全部彎腰鞠躬,喊着大小姐,秀小少爺。
四人穿過大堂,又見一個胖胖的管家像尊笑面佛立在院中,說是範老爺子正在午睡,讓他們可以先休息休息,到晚間再出來用膳。
於是又讓婢女小廝分別帶着他們到各自的屋裏去洗漱打扮。
李安通和趙啓秀被領進一個房間,一排綾羅綢緞直看着人眼花繚亂,
“這到底是打算幹什麼啊?”她隨手抓起一件象牙白扔給趙啓秀道,“穿這個,翩翩風流少年。”
趙啓秀撿起一件藍色的扔給她,“那你穿這個,秀色可餐。”
李安通搖搖頭,“太娘了。”又把一件大紅色扔給他,“穿這個,新郎官。”
趙啓秀對站在那裏的幾個婢女道,“你們出去,我們自己來。”
李安通嘻嘻道,“有姑娘伺候你還不好啊。”
趙啓秀微微一笑不回答。
最終,兩人還是選了素淨的藍青色袍子,穿戴齊整走出房門。
此時正是午後,兩人覺得這范家莊到處都安靜異常,哪裏都透露着些許古怪,具體說又說不出來。
比如剛纔那個笑容可掬的管家就殷勤地有些過分,還有剛纔那幾個婢女,年紀明明和他們差不多,卻極爲嚴肅,面上像是沒有表情似的。
不止他們,剛纔在宅府門口看到的那一羣人都是如此,彷彿就像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