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我獨自慣了,一個人自由自在,不想多個人管我。”
趙啓秀一聽,覺得她這話似是說給他聽的。可又不像是,像是自我封閉,誰也不要,就像那個齊沐一樣。
笑道,“這樣是很好。人的一生,不一定要有個伴侶。”
李安通點點頭,“清姨說最後還是要一個人的,我想她說得極是。想來,金鈺姑娘已經到了這境界了吧。”
“她?”趙啓秀啞聲失笑,“你確定?她爲顧澤來這暮雪村十幾年,說是任務還好。可任務一完爲何不走?還要執意留在這山中呢?”
李安通啊了一聲,“爲什麼?”
“千山暮雪,隻影向誰飛去。你只許顧澤心戀齊沐十多年,就不許金鈺癡戀人了?她留在山中,不過是想靠近顧澤一點。”
“可是,他們永遠見不了面。顧澤已經把路都封死了。也許一輩子再也無法……”
“你情我願的事情而已。”
“那豈不是太可憐。”她感嘆道。
趙啓秀笑道,“又憐憫人啊。世間萬物都是如此,你道所有人都稱心如意嗎?人生在世,知己難求,愛侶難尋。”他語帶極淡的埋怨。
也許他表示得不夠明顯,但不管明顯不明顯。李安通的態度卻很是明朗,她不喜歡他。
難道她真的想和自己作一輩子兄弟?
他做事,不有必勝的把握,絕不輕易出手。感情亦如是,是以一探再談。但感情之事又不如其它,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今日倒是得了準信,被拒絕了……
也好,來日方長,反正她是誰也不接受。在他看來,誰也不接受,就等於接受他。
時局複雜,如今這樣也好,真若是在一起了,免不了太多羈絆。
第二日,四人跟金鈺等人告別下山。風承謹得知齊沐已死,心灰意懶,也不肯下山,跟在金鈺身邊做一名掌櫃。山間歲月,旁人看來悽苦,處其間的人卻別有一番滋味。
在這暮雪山不過幾日,卻過了許久似的,沿途春意爛漫,山花紅遍,兩邊都是絢麗的粉櫻花,更有桃花千朵,柳絮飛舞,不知不覺中,春已來到。
四人來到山下,也不知是何地,來往的人極少,樹木蔥鬱,鳥啼清幽。不遠處一條銀瀑從天而降,水聲轟然,下面碧潭清澈,左首是滿坡鮮花,右首是滿林果樹。
此時紅日當頭,他們走得臉紅紅的,一身的汗,馮翊三兩下去掉身上的冬衣,光着膀子,跳入清冽的溪水中,衝着李安通等人大喊道,“通哥,老耿,秀哥,下溪!”
他一身的腱子肉,身材壯碩,臉上長着粗茂的黑鬍子,遠遠看着,像頭黑熊在洗澡。
李安通嘻嘻大笑,奔了過來,隨手抄起一隻木棍,對着馮翊狂拍水面,濺的四處都是水花,馮翊被淋得睜不開眼,一個站不穩,撲通一聲,向後倒去。
“哇哇,通哥,你欺負我。”他哭喊着,又從溪中爬起來,想要抓人,李安通一躲,藏在耿癡身後,大喊,“老耿,救我。”
耿癡平日裏和李安通交流不多,又是她的手下敗將,一直和她不親近,如今她躲在自己身後,一時倒慌了手腳。馮翊已經衝上來了,不知何時手裏已經也拿了個棍子,想打人。
他下手猛,耿癡一拳相接,兩人都厲害,見招拆招起來,打得熱血沸騰。李安通見勢,也來湊熱鬧,在邊上搗蛋,把溪中的青苔,海藻摸上來,朝比武的兩人臉上扔去。
笑聲不絕於耳,李安通見識不好,大叫,“文叔。救我!”倉皇跑到趙啓秀身後。
“哼,躲在秀哥身後算什麼英雄!”馮翊道。
李安通被馮翊一激,就要從趙啓秀身後出來,趙啓秀攔住道,“好哇。你說我們不是英雄。來呀。我們比一比,你們一組,我和天遇一組。”
他們往日裏比較敬重趙啓秀,可也知此人謀略雖好,武功卻不如他們。
“好啊。”馮翊大喊。
“怎麼比?”耿癡開口道。
“我們比點其他的,不武鬥拉。比武功說我欺負你們。”李安通道,“我們捉魚,誰捉得多,誰勝出。”
馮翊道,“好哇。”
四人虛畫了一條楚漢交界,分別在各自的地盤捉魚,以一個時辰爲限。時間很短,他們來不及做漁網或魚籠,只得徒手抓魚。他們都是愛玩的少年,倒也沒覺得多難。
趙啓秀對李安通道,“你去砍幾棵樹來,我們圍一個水坑出來。”
李安通雖不明原理,仍是去了。這溪水不算深,她拖了幾棵小樹來,和趙啓秀一起圍了個小水坑。
馮翊問耿癡道,“他們在玩什麼?不是抓魚嗎?爲什麼砍樹?”
耿癡爲人話不多,卻是個辦實事的人。性子又認真,只顧專心抓魚,已經抓了不少,站起身看了他們一眼,搖搖頭。
另外一邊,兩人圍好水坑,趙啓秀道,“弄混溪水。越渾濁越好。”
不一會兒,原本清澈見底的溪水一渾,魚兒無法正常呼吸,暈頭轉向,不少到了水面呼吸,李安通大喜,“哇。好厲害!”彎腰抓魚,一抓一個準。
本來落後的他們不一會兒就趕了上去。
馮翊和耿癡這纔有些明白了,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照老辦法繼續。
一個時辰已到,趙啓秀這邊,已經抓了滿滿兩筐活魚,反觀馮翊和耿癡,遠遠不及。
馮翊苦着臉,“早知道不跟秀哥比,真是自取其辱。這是什麼道理啊?秀哥。”
趙啓秀笑道,“你不知道一個成語叫渾水摸魚嗎?”
李安通哎喲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腦瓜,“這是三十六計的一計,我怎麼沒想到。”
馮翊道,“受教了,秀哥。”耿癡嘴上不說,心中卻暗暗佩服。
趙啓秀道,“沒有天遇的樹,也捉不了那麼多。他砍得不快,我也用不了這個計。”
馮翊擺手道,“哎喲,秀哥就是要說通哥好。”
李安通一聽,果然高興。四人拾了柴火,在溪邊烤魚喫,魚肉新嫩,雖無調料,喫來倒也極佳。
馮翊喫完,站起身,“喫完洗個澡。”說完,繞過他們,又往溪邊走。剛纔他們弄得溼漉漉的,還沒收拾呢。
馮翊洗到一半,喊道,“通哥,來幫我擦背唄。”
李安通放下魚,就要去幫忙。
“你再幫我拾些柴火。”趙啓秀道。“馮翊,讓阿耿幫你。”
馮翊嘟囔了幾句,也不敢說什麼。就是看耿癡笨笨的,才叫李安通的啊。這秀哥擺明就是要護着通哥。看來傳聞是真,他以後還是避着吧。
喫飽喝足,四人從山裏繞出來,到了一個小鎮,叫什麼黑水鎮的,是到長安的必經小鎮,還算熱鬧。不過他們並不打算駐足,買了馬,決定連夜趕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