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覆三軍 >第 302 章 21柳下笙歌,花間姊妹(2)
    “拉下去。”那邊已經發話了。

    李安通愣了幾秒,她猶猶豫豫,實在愧對爹的教誨,李良讓她學武,不是讓她見死不救的。這樣一想,她的心結一解,彷彿到了新的境界。

    要好好想一下,怎麼說話救人。

    “三姐。”她不顧他們的勸阻走出來,“我對三生閣有功,是不是?”李安通也不知該用什麼辦法,只能憑着本能做事,身邊沒有趙啓秀這般的軍師,所依仗的只有自己。

    “你來討功?”三姐皺眉地看向她。

    “三姐是那種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的人,不是嗎?”

    “好。你想要什麼賞?”

    “放過他們。”李安通行了一個禮。那日楚娘哭阿衍不像是虛情假意,說道理應該是說得通的。

    “你有功,可以要其他的賞。——你,想好了嗎?”

    李安通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想好了。”

    “好。你很好。叫東君是吧?之前也是你埋了阿衍是不是?”她笑容滿面地問。

    李安通此時因爲救了人,心中得意,想也不想地回答了是。

    俞閒一聽心一驚,三姐這個人,心胸時而寬厚,時而狹隘,涉及自己利益的時候是十分寬厚,對下面人極爲大方;一旦有人跟她唱反臉,想挑戰她的權威,她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人到了高位,習慣呼喚風雨,突然出現個跳樑小醜,便是說不出的厭煩。

    李安通滿心以爲楚娘還是那個情深義重的姐姐,跟她一樣是君子,卻不知天下君子極少,根本無道理可講。

    “來人!”三姐再次微微一笑,“把東君拉下去,關到水牢去。”

    李安通面露困惑,爲什麼要抓她?

    邊上的人替三姐回道,“阿衍是我們三生閣的叛徒。你壞了規矩,擅自埋葬阿衍。”

    孟玉宸此時已經害怕極了,幫忙說道,“可那時候東君還不是三生閣中的人。”

    三姐道,“是嗎?那就更加,得,死了。”她加重死字,笑看着孟玉宸,彷彿知道其中也有他。

    孟玉宸剛纔就已經被那人沒藥的慘狀嚇得魂飛魄散,如今實在不敢再得罪。他不是不救,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地保們衝上來就要把李安通抓下去。

    “哎哎哎。慢着!”有一個聲音響起,聲如清泉,在一干人中極有辨識度,“我也幫忙埋了。加個我罷。”

    李安通回過頭,說話的人正是毫無表情的俞閒,他不是說大難臨頭各自飛嘛,爲什麼要陪她下水牢?

    “好。那就加個你!”看到他,三姐似乎更生氣了。

    兩人被抓了下去,水牢位於三生閣的犄角旮旯處,押送他們的正是他們這層樓的閣長,語重心長地說,

    “你們是不是不知道水牢是什麼地方呀。多好的前途,就這樣被你們自己毀了。進了水牢就出不來拉。三姐言出必行。有些人十年前進去的,現在還被困着呢。不管怎樣,你們好自爲之吧。”

    水牢顧名思義就是建在水下,據說上面是湖水,而水牢就在湖的下面。

    他們乍一進入,耳邊便滿是水流聲,幽長昏暗的石道,地面上全是積水。進了水牢,閣長就不便相送了,換了個啞巴繼續押送。

    李安通一路觀察,估摸着逃出去的機會。可心想,饒是她力大無比,也不可能推動這厚重石牆,越走越是沉重。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水牢中一人一間石室,室內無燈,長長的走廊上只一盞油燈點着。兩間石室相隔較遠,兩間石室相隔較遠,李安通路過的時候,還能看見一些人散着亂髮,眯着眼睛斜盯着他們,像幽魂。一些人則如行者僧,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如死了一般。還有些人卻是狂躁的瘋子,衝着他們齜牙咧嘴,彷彿下一秒就要從裏面衝出來。

    李安通暗想,這些人跟她以前見過的犯人不一樣。靜得太靜了,躁得又太躁了……

    “啊啊啊。”押送的啞巴嗚咽了幾聲,表示已經到了。

    按規矩,要每人一間石室,但俞閒不知和啞巴說了什麼,竟騙得他們兩人住一間。

    正好,她也有話想問他。李安通打量了自己要住的石室,倒還算乾淨清爽。四面都是巨石砌成的石牆,靠牆一張石頭牀,上面鋪着一些稻草,上面都是露水,簡直潮溼得可以。

    這種地方住久了,就會溼氣入侵,生大病。在這裏活下來的人至少體質就已經異於常人了。

    她一連遭遇變故,倒沒覺得多悽慘,心態較之前好了很多。見義勇爲沒有錯,她做了這些事情,心情反而很好。不過,既然錯的不是她,那錯的又是誰?哪裏都有規矩,壞了規矩就是死。可是規矩也是人定的。不是嗎?

    “俞弟。你爲什麼要來?不是說……”

    “不是說,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一輩子就沒見過。也不是,遇見過一個,就是阿衍,可阿衍死了。”

    “……其實像我這樣的人很多。你就是……”

    俞閒示意她走開,倒在石牀上,長長舒了一口氣,“走得累死了。先休息一下。”

    她沒有打擾,過了一會兒,俞閒纔開口道,以手支起胳膊,看着她道,“我就是那種大仁大義的人。兄弟有難,苟且偷生,算什麼英雄好漢?”

    “我會永遠記得你的這份恩情。”她感動道。

    俞閒看她一本正經,撲哧笑了出來,捶着牀哈哈道,“你傻啊。你人是不錯,就是有點兒傻。被人騙你還幫人數錢。我願意跟你來,不過是因爲已經拿到了那遣散費……”

    “遣散費,何時?”李安通恍然大悟,剛纔三姐分發的銀子就是二十兩,可他也因此困在這裏了……

    在長安,二十兩也許根本不值一提,可這錢讓人在其他地方生存,倒是綽綽有餘,可以買塊地了,

    “我的家鄉很窮。其實五兩就已經足夠。”

    “你家在哪?”她有些好奇,他一直心心念唸的家。

    “你來嗎?”俞閒笑道,“在遙遠的關外。有雪山,綠的不能在綠的草原,早上可以放牧,下午休息,晚上看星星。春日裏看花,夏日裏游泳,秋日裏騎馬,冬日裏喝酒。”

    “真好!”她笑得感慨。

    “你覺得好?”俞閒臉上起了一絲變化,“我之前跟阿珠說,她可不喜歡。她希望我留在長安。”

    “你說得很好。也許沒那麼美好。”李安通嘆氣,“我曾經也這樣希望……跟我爹一起,還有我的幾個朋友。可後來我爹不在了,我……”

    “爹不在了,就不過這種日子了嗎?”俞閒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我也沒有父親,我母親不管我。我一個人去!通哥,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再花五兩給你買塊地?”

    俞閒一向清心寡慾,凡事都很少用力,對人也是不冷不熱,但好不容易遇見志同道合的,心熱了幾分。

    李安通搖搖頭,“有朝一日,我還想回大淵村。不過,俞弟,我會去找你玩的。”

    俞閒聽了有些失望,“你是捨不得那個給你扔花的人吧?”

    他說的是趙啓秀。

    “那人一看就不像是會隱居山林的。我閱人無數,龍和馬還是分得清的。通哥,你和我是一類人,你心性單純,爲人瀟灑,何必再趟這人世間的渾水?你也看到了,不過出手救人,就落到了現在的下場。”

    “你不瞭解文叔。其實他和我是一樣的。”她情不自禁地爲趙啓秀說話。

    一類人,什麼是一類人?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迷糊了。

    “那他是什麼樣的人?我看你和他相處,哪哪都不配。我反而覺得,你有點怕他……”

    其實俞閒不過就見了趙啓秀兩次,可他就是一陣見血地指出這兩人的尷尬矛盾之處。

    李安通愣在當地。不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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