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景長天的思緒被石頤斐的痛苦拉回了兩年多以前。
昏迷不醒的那四天,雖然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不過狼狽的模樣比起石頤斐應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不過他認爲他比石頤斐幸運多了。至少他的鳳凰是守在他身邊的。恢復容貌的那段日子,雖然不好受,但也沒到石頤斐這種程度。
“玉某查到了懸賞業火令的人在鷹都。”
景長天沉浸在回憶裏,石頤斐正在最痛苦的時刻,呼延恕此時心如刀絞,羅煙凝涼薄的眼神看着石頤斐,輕描淡寫地開口。
這句輕飄飄的話宛如平地驚雷。
景長天猛然看向她:她不是說暫時不會試探石頤斐麼!她到底想幹嘛!
牀上的石頤斐似乎頓了一下,突然發出痛苦的喊叫聲,死死地閉着眼睛,不知是沒有聽見還是充耳不聞。
“玉神醫!斐兒都這樣了!你怎麼還有心思說笑啊?”呼延恕苦着臉說道。既然業火令只是傳言,你還關心它幹嘛?我兒子纔是正事啊!
“呵呵。”羅煙凝低笑,“你就當玉某閒來無事說給兩個手下聽的。不然一直聽他這麼慘叫,怪瘮人的。”
“對了,聽說懸賞業火令的人,就在你們鷹都王庭。不知四王子回去後要不要查查?十萬兩黃金可不是小數呀!”羅煙凝閒適地說道。
石頤斐艱難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氣若游絲地開口:“玉姑娘若、若是想讓小王查,小王回去…查便是…啊——”
一句話沒說完整,腿上鑽心的疼痛再次襲來。
呼延恕見時辰到了,連忙擦乾自己頭上冒出的汗,又給石頤斐餵了一碗溫水。
沒多久,石頤斐臉上逐漸轉好,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羅煙凝,幽深的眼瞳宛如兩團漩渦要把人吸進去一般:“玉姑娘竟然能在鷹都安插眼線,真是好手段!莫非在鷹都散佈謠言的人也是你?!”
話音剛落,呼延恕頓時警惕起來,原本恭敬的眼神霎時被陰霾覆蓋。
景長天微微眯着眼睛,心裏閃過一絲殺念。
羅煙凝心想,的確是本宮做的。
不過臉上掛着淡然的笑容:“你未必太看得起玉某了。”
石頤斐輕輕咳嗽了兩聲,眼神恢復清明,嘴角揚起危險的弧度:“玉姑娘在江湖上人人敬畏,能做到這些不奇怪。”
呼延恕似有似無地把手放在腰間的彎刀上,神色變幻莫測,似乎腦子裏在做着鬥爭。
馬車四周響起幾聲輕微的腳步,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景長天身子微微往前傾了傾,負在身後的手穩穩接住了袖中滑下來的匕首。
“散佈謠言的人是誰,玉某的確不知。不過是誰告訴玉某懸賞業火令的人在鷹都,倒是可以告訴你。”羅煙凝平靜地望向石頤斐,根本沒把周圍的危險放在眼裏。
石頤斐笑了笑:“玉姑娘當小王三歲孩童?”
這個女人,在使詐。
“哈哈!”羅煙凝狂妄地笑了笑,“既然你不想知道,玉某不說便是。不過玉某好心提醒你一句,千萬別信錯人吶!”
他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多謝玉姑娘好意!”
沒一會兒,石頤斐止不住地顫抖,青紫的嘴脣被牙齒咬出血,但他硬生生地忍着沒有再發出讓他尊嚴掃地的聲音。
羅煙凝心中冷笑,忍過今晚還不算完。
石頤斐身上的寒氣逐漸成霜,嘴脣上的血被凍住,羅煙凝伸出手指,剛要點在石頤斐前額,突然感覺到身後景長天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後背燒出兩個窟窿。
她遲疑了一下,把指尖放到離石頤斐皮膚不足寸許的地方,纔開始渡入內力,直到他身上的霧氣散去。
隨後,她讓呼延恕挽起石頤斐左腳的褲腿。
呼延恕見她還有後手,只好照她的意思辦。縱使他有千般不悅,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得罪她。
羅煙凝拿出幾枚普通的銀針,隨手一揮,銀針穩穩紮進原先那幾個穴位。
又麻又痛的感覺瞬間傳遍石頤斐全身,他悶哼一聲,不解地望着羅煙凝:“還要再…再施幾次針?”
“一次。”羅煙凝淡淡地應道,“左腿比右腿早治幾天,若是不控制一下左腿恢復的速度,今後你還是會有殘缺。”
這次施針只一盞茶便好了。
羅煙凝收拾好東西后,淡淡地開口:“你們手中還有七百來號秦羅百姓,明日送一半過來,三日後玉某再來給你施最後一次針,最後那批百姓什麼時候安全送來,你什麼時候就能站起來。”
“玉姑娘是在跟小王談條件還是威脅小王?”石頤斐平靜地問道。
呼延恕此時似乎也不太想委曲求全。既然再施最後一次針,斐兒就能站起來了,何不…
“條件?”羅煙凝驚訝地看着他,隨後雲淡風輕地笑道,“你真以爲你有跟玉某談條件的資格了?不妨告訴你,若是玉某不想讓你站起來,這天下間便沒有第二個人能讓你站起來。”
呼延恕警惕地盯着她,冷冷地問道:“什麼意思?”
“呵!”羅煙凝冷笑一聲,“勸你們最好別耍什麼花招。沒有玉某的藥,即使你找到會施針的人,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呼延恕,你不如去打聽打聽,看看你認識的那些大夫裏面,誰懂河圖針。”
說完,羅煙凝轉身便下了馬車。
石頤斐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抹殘忍而詭異的笑容。
景長天丟下蕭梧追上去,就看見她冷着一張臉。
她怎麼高興得起來?呼延恕這個狗賊,今夜已經動了兩次殺心了!自己前幾日竟然還愚蠢地對他起了善念!
三人剛隱入夜色,景長天便伸手一把將羅煙凝摟進懷裏,柔聲道:“別動怒。再難都有我陪着你。”
羅煙凝煩躁地想要推開他,卻又聽他篤定地說道:“三日後石頤斐肯定會耍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