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謎城追兇 >第十七章 新關係1
    一連三天,老天爺像是憋足了大招,暴雨連綿。

    本來城區地下管網規劃就是硬傷,私搭亂建蔚然成風、道路寬寬窄窄、犬牙交錯的東城區無疑就成了淹水堵路的重災區。

    湯德意渾身溼噠噠地舉着被大雨沖刷得幾乎翻了個個兒的雨傘,衝進了程郡驍住處樓下。

    剛要擡腿上樓,灌了水的皮鞋一滑,整個人險些摔了個四腳朝天。慌亂中他趕緊抓住樓梯扶手,一擡頭看見樓梯頂端站着的人,又一個趔趄,直接五體投地摔了個狗喫屎。

    湯德意顫顫巍巍扶住樓梯,難以置信地猛揉眼睛:“今天是見了鬼嗎?不應該啊!”

    站在樓梯頂端,俯視湯德意的安貞,其實也是一驚。沒想到自己剛過來,就跟最不待見的人狹路相逢了。

    然而安貞臉上驚詫的表情隨着湯德意這麼一摔,隨即就被戲謔的譏笑代替了:“呵,不至於吧,剛來就給姐姐行了那麼大一個禮,可沒有紅包拿哦。”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我驍哥呢?”湯德意揉着痠痛的胳膊,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安貞,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程郡驍的門口。

    “驍哥!驍哥!大事不好了,青年農村婦女又來嘞!”湯德意剛把這個噩耗說出口,就見門緩緩開了,門裏的程郡驍一臉淡漠地望着門外的兩個人。

    程郡驍伸出胳膊架住門框,長手長腳地擋在門口,顯然不想讓這兩個人進屋:“有事嗎?”

    今天的程郡驍看上去精神狀態並不好,灰色棉布家居睡衣鬆垮垮地套在身上,剛洗過頭,微微溼潤的發尖隨意地捋到腦後,露出清晰俊朗的眉目。然而臉色卻差得讓人心悸,沒有血色的皮膚從脖頸一直延伸到V字形的領口裏頭。

    安貞從來沒有見過這幅打扮的程郡驍,彷彿平日裏那股發自靈魂深處的痞氣瞬間被盪滌,叫人恍惚地想要把“溫潤如玉”這四個字,打個巨大的括號放在“程郡驍”的備註裏。

    程郡驍自開門之後就一臉陰霾,緊閉的薄脣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趕緊地,說來幹嘛?”湯德意審視着安貞,儼然要把自己與安貞區別開來。。

    “我指的是你們倆。”程郡驍說話的時候,用力捏了捏高挺的鼻樑,聲音卻依舊淡淡的。

    “那個,驍哥,今天這日子......我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湯德意訕笑着,踮起腳尖朝屋子裏張望。

    “什麼日子?”安貞好奇地望望程郡驍,見他根本沒有回答的意思,又伸出腳踹了踹湯德意。

    “關你什麼事兒”湯德意對着安貞齜牙咧嘴。

    “搬家咯!”安貞回答得大大方方。

    “搬家!?”湯德意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程郡驍聞言也不由地回過低下頭來朝安貞看,淡淡的眸子輕顫:“安警官,我今天真是沒什麼心情,你工作也挺忙的,有什麼事,咱們換個時間再談好不好?”

    安貞感覺得出來程郡驍一直壓抑着的情緒,想來他可能確實不太好,便也不想再刺激他。

    “我今天真的是來看房子的,就在你隔壁。更準確點來說,是‘老家’出了點事,我這是投奔你來的”安貞說着眼眸閃動,直愣愣地望向程郡驍:“表哥!”

    還沒等程郡驍做出什麼反應,一旁的湯德意卻早已經開始手掐人中,進行最後的自救了:“不是,真不帶這麼玩兒的。我現在直接懷疑是你腦子有問題,還是我剛纔摔壞了?這兒哪兒跟哪兒嘛。”

    “你沒告訴這個豬精?!”安貞有些詫異。

    房間裏的氣氛一時間降到了冰點,安貞沒想到的是程郡驍做“特情線人”這個事情並沒有知會湯德意。

    “過後我會解釋的”這話,程郡驍是既對安貞,也是說給湯德意。

    言語間,程郡驍輕輕拍拍湯德意的肩膀:“得意,有些事情你知道得太多不好,而且現在不是時候,你先回去吧。”

    程郡驍說得乍一聽上去好似雲淡風輕,但是字字鏗鏘,眉宇間不怒自威的神情卻不給任何人辯駁的機會。

    當湯德意一臉無奈,卻又無可奈何地從外面把程郡驍的房門帶上的時候,安貞長長舒了一口氣:“現在不用打馬虎眼了吧?可以進來好好說話了嗎?”

    安貞說着,突然從程郡驍的胳膊底下鑽進了房間,邀功似的仰着臉,一臉得意:“到底什麼情況?我連電......”安貞話還沒說完,就見程郡驍猛然把她拽到了自己身邊,捂住了嘴巴。

    一陣從程郡驍身上飄過來的洗滌劑和某種剃鬚水混合的清澈味道直充安貞的腦門。

    程郡驍緊緊盯着安貞的眼睛,悠悠開了口:“表妹,今後搬過來,可別總由着性子來,得意他不容易,別老挑他的刺。”

    安貞剛想發作,卻見程郡驍拉過她的手心草草畫上兩個字:“小心”。

    “家裏同意你過來了?”程郡驍的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長眉朝安貞一挑,示意她繼續把話接下去。

    “同意了,他們給我介紹的對象非要接續跟我處,我又不滿意,所以我爸一氣之下就讓我上城裏跟你混咯。”

    要說應變能力,安貞還是挺機靈的。一番看似雲裏霧裏的對話,讓安貞冷不丁想起程郡驍之前給她打的那個電話,裏提曾經提到“客人”來過。

    結合當下程郡驍的表現,安貞頓時明白了七八分——這屋子裏不安全。

    “表哥,你去幫我看看我那地兒,房東說了比你這間小一點兒,給我打個9折,划算不划算呀?”

    安貞一邊說着,一邊趕緊朝程郡驍擠眉弄眼,示意他跟她出去。

    程郡驍見安貞這般賣力的表演,剛纔還陰鬱的心情似乎緩解了不少,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起來。

    當安貞和程郡驍站在僅隔一層樓的出租房裏的時候,安貞一屁股坐在剛剛搬進來還沒來得及拆封的沙發牀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哎,你怎麼不提前通知我你這兒可能被人下了監聽?”安貞沒好氣地望着程郡驍。

    “以安警官的辦案能力和經驗,我原本以爲你通透得很,不需要我這個編外人士來提醒吧?”

    程郡驍四下看了看,除了沙發牀之外,一個簡易布衣櫃、一張前房主留下的舊矮木桌就是安貞這個“表妹”的全部家當了。

    “嗯,看來你們待遇也就還,還挺艱苦樸素的。”程郡驍諷刺人的本事依舊那麼清麗脫俗。

    安貞不跟他計較。

    “上次那個錄音,你怎麼弄到手的?”

    程郡驍不搭腔,環顧了一下屋子,皺眉沉吟了半晌,來到門邊朝安貞輕挑下巴:“走吧。”

    “又要去哪兒?!”

    “去給你制辦點兒‘表妹牌’豪華家居裝飾。”程郡驍說着,彎起了桃花眼,脣角露出一個好看的幅度:“做戲也要做全套的。”

    如果說出門前一秒安貞對這個一直詬病不已的男人,還心存那麼一點期待和感激;那麼現在,當兩個人站在城中村雜亂的人潮車流之中,面對着一個用擴音器不斷喊着:“50元三件”的日用品雜貨店的時候,安貞的內心是糾結且暴躁的。

    程郡驍手插褲兜在店裏踱步的樣子,像極了站在宜家對着各種北歐簡易風挑剔地尋找着合心意的款式。

    而當他拿起一牀映着綻放着大朵桃花的牀單,外加一頂翠綠色公主蚊帳,在安貞眼前晃悠的時候,安貞的內心已經到了無比絕望的境地了。

    “表哥,這個顏色我覺得太豔了。”安貞面上依舊帶着笑意,兩個小梨渦綴在脣邊,甜度爆棚。可是話裏行間卻只有程郡驍讀得懂——她說得有多咬牙切齒。

    “我覺得挺好的,跟你氣質很搭!”程郡驍結了賬,手裏滿滿當當拎了兩大包戰利品,高傲的像只公貓,豎着尾巴招搖過市。

    安貞跟在身後,嘴裏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程郡驍,你知道嗎?我心情一不好,你就是我的幻想對象。”

    聞言的程郡驍沒有回頭,挑着眉,彎着嘴角徑直朝前走。

    安貞狠狠白了他的背影一眼,跟上前繼續說:“我總幻想着能拿個麻布口袋把你一套,然後扔衚衕裏暴揍一頓!”

    話音剛落,安貞一個猛子,一頭撞在了程郡驍手裏的桃紅色搪瓷盆上。

    “嘭”一聲脆響,安貞只覺得腦脊液都要從後腦勺裏飛出去了。

    “哎呀!”她尖叫着,身子猛地一歪,一屁股坐在了旁邊如小山一樣蠅營亂竄的垃圾堆裏。

    “程郡驍,你大爺的!”

    洗手間裏,一雙小手已經搓得通紅,鏡子裏的安貞眼淚婆娑,她這不是因爲摔疼了哭,完全是受了奇恥大辱後流下的屈辱之淚。

    往事不堪回首,就在剛剛,正當自己摔進垃圾堆的同時,來自旁邊流浪狗一團新鮮出爐的“排泄物”正好被反手抓了個正着。

    找了好幾處,卻沒有哪家街邊小店願意讓她到後廚用用水龍頭。這也能理解,畢竟人家要做生意,怕影響客人食慾和觀感。

    自覺理虧的程郡驍前所未有的“貼心”,又是買水,又是遞衛生紙。可是治標不治本,安貞舉着臭烘烘的爪子愣是走了三條街。

    想到這裏,安貞又是一陣心酸,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找機會整死程郡驍,如是想着,終於關了水龍頭走出了房間。

    然而剛一出房間,安貞就愣住了——她恍惚間甚至不覺得這就是自己剛剛租下的那件“敘利亞風格”的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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