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謎城追兇 >第二十章 變數
    午夜的醫院急診室,慘白的燈光下人來來往往,各種醫療器械的聲音此起彼伏,又將是一個不眠夜。

    趙煥父親暈倒之後就被120送到了這裏,頭部CT和核磁共振都做了一遍,確診爲急性腦梗塞。

    除了死去的趙煥,老人唯一的親戚只有市區下面一個縣的妹妹,家屬沒趕到之前,照顧他的重任就暫時交到了安貞和康正手上。

    在急診室跑前跑後,等老人病情平穩了,安貞這才扭了扭已經有些僵直的脖子,來到走廊給賀隊彙報情況。

    “喂,賀隊,老人病症平穩了,放心吧沒有生命危險了。”

    安貞說着,轉身朝人跡罕至的醫院大院走去:“對了賀隊,既然趙煥的屍體找到了,那蛇皮口袋拋屍案和污水廠的碎屍案是不是可以合併了?”

    電話那頭聽聲音,賀健行應該在車上:“嗯,現在案情梳理越來越明朗了,接下來就是找案發現場和犯罪嫌疑人的問題。這個你別擔心,目前你的任務還是盯緊程郡驍和向雲生那邊,市局通報一公佈,我看向雲生也該跳腳了。”

    “嗯,好......可是賀隊,程郡驍他......”安貞一想到這段時間程郡驍忽冷忽熱的表現,心頭又是一悸。

    “他怎麼了?有什麼新情況嗎?”賀健行乍一聽,有點着急。

    “沒事兒,就是這人挺圓滑的,有點招人煩。”安貞趕緊改口。

    “這傢伙確實聰明,上次那個錄音我找他覈實過了,司機也找到局裏配合調查。你還別說,貨車這個線索一合併,真的給案件串聯帶來了挺大幫助的。”

    聽得出來,賀健行因爲案件持續進展,現在信心滿滿。

    安貞不想把自己的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也不想給賀隊添亂,也就打着哈哈說了一番不疼不癢的話,掛了電話。

    康正端了兩盒方便麪,被燙的齜牙咧嘴:“給,墊吧墊吧。”

    平日出勤湊合慣了,安貞也不計較,兩個人找了個樓梯間就蹲下來稀里嘩啦地嗦泡麪了。

    “哎,我看你氣色不好,先回家睡一覺吧。”

    安貞也不跟康正客氣,喫完最後一口面,點點頭:“行,那我明天一早來接你的班。”

    凌晨3點半,這個點鐘即便是市中心,各種店鋪也都打烊了。被風拂過的街頭涼颼颼地,安貞裹緊身上單薄的襯衫,哆哆嗦嗦地發着抖。

    好在打車軟件叫的出租車沒幾分鐘就到了,安貞趕緊鑽進車裏。

    “是去未名城公寓嗎?”司機習慣性地多問了一句。

    “嗯”安貞望着蕭瑟的街頭應了一聲,車子剛開出一公里,她又變了主意:“去東城區吧。”

    車載音響裏斷斷續續傳來一陣輕柔的佛教音樂,想來司機應該是個虔誠的佛教徒。

    音樂漸漸放緩,一個略帶沙啞的老者開始講經:“宇宙人生,都是由於因果關係的存在,才得以亂中有序,生而不息。”

    安貞閉目聆聽,沒來由地放鬆了心情。

    “世間萬事萬物,好比一羣烏合之衆,卻在不知不覺之間,構成一種自我約束的龐大系統,呈現出一種循環往復的法則,便是我們常說的“因果定律”。”

    “啪”電光火石,安貞腦海中彷彿被一根線糾結住,讓她不經意間記得曾經在哪裏聽過這樣的話。

    ““世人皆有罪......皆不出因果之外......”

    是程郡驍,那次在帶他回警局的車上,他靠在椅背上嘴脣親啓,就是在念這一句話。

    一種莫名的煩躁襲上心頭,讀書時候每年拿全優,長相又甜美,她總是校園裏各種師兄弟追逐的對象,老師口中的品學兼優。

    到了單位之後,她安貞憑藉聰敏勤奮,歷來也是很受歡迎的那一個。

    可是自從認識程郡驍之後,他時有時無、霧裏看花一般的撩撥,讓兩個人關係也變得忽遠忽近,這讓安貞總覺得一顆跟着心忽上忽下的。

    安貞看來,這種情緒也不算是崇拜或者愛慕,但是被忽視的感覺真的很讓人抓狂。

    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在跟自己較勁。

    “見鬼去吧程郡驍,故作深沉,扒了皮其實就是個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草包!混蛋!小混混!”

    安貞想得咬牙切齒。

    開車的司機透過後視鏡想要問問在哪兒停,見安貞小貓一般炸毛的表情,說話也變得有些小心翼翼:“請問,您打算在哪兒下車?”

    “東城區最大的那個城中村,您車子方便的話能不能開進去。”

    安貞一想到上次夜行的經歷,立馬慫了。

    好在現在是大半夜,佔道經營的小販也基本上收了攤,車子左躲右閃過各種私搭亂建,不多時就到了安貞住處樓下。

    安貞一擡頭,發現自己樓上有戶人家不單開着燈,而且從房間到陽臺燈紅通明,在黑漆漆的城中村亮得非常囂張。

    誰家半夜繡花呢?

    剛踏上一級臺階,安貞猛然頓住:“大半夜的,亮着燈,難不成是害怕?”

    一想到“害怕”兩個字,趙煥小女兒那張着大眼睛,楚楚可憐的小臉就一下子就撞進了安貞的心頭。

    “糟糕!”安貞想都沒想,轉身衝進了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之中。

    她一邊躊躇着這個時候是先回警隊調老人的家庭住址,還是跑趟醫院興許老人清醒也能問出個一二三來。

    人在飛速思考一個問題的時候,就會忽略掉自身的觸感、聽覺、甚至是視覺。

    她不知道的是,正當自己急匆匆跑出樓道的時候,身後一陣淅淅索索,兩個黑影也跟着她疾步而出。

    安貞順着曲裏拐彎的巷子跑了好一陣,視線不好,崴進了臭水溝。她踉蹌着站穩,這纔想起來自己現在置身的地方——不就是之前遇到流氓的那條巷子嗎。

    安貞的腦袋嗡的一下就大了,雙腿毫不爭氣地開始如灌了鉛一般,邁不開步子。

    很奇怪,有時候腦海中的記憶可以隨着時間漸漸模糊,但是身體的記憶力卻會隨着合適的時間和地點漸漸發酵。

    以爲遺忘的,其實一直都刻骨銘心,畢竟這種遭遇,放在哪個女孩子身上都會留下磨滅不掉的傷痕。

    怎麼辦?是埋頭繼續朝巷口跑,還是現在先轉身回家打電話?

    就在安貞躊躇不定的時候,黑暗之中,剛纔那兩個模糊的身影也正在慢慢向她靠近。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發動機轟鳴聲,安貞轉頭一看,一道強光撞進了眼簾,逼得她不得不舉起手擋住了眼睛。

    摩托車挨近安貞的時候,安貞還處於發矇的狀態,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安!”跨坐在摩托車上的人,看身材應該是一個男人,在他摘掉頭盔的一瞬間,安貞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

    “程郡驍,你怎麼在這兒?”安貞努力平復着心情,說話聲還是有些顫抖。

    車燈光暈彷彿爲程郡驍鍍了一層暖暖的光,依稀看見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長眉一挑:“表妹,你大晚上的見鬼啦?跑什麼跑?!一定是手機又拉朋友家了是吧?”

    安貞一怔,手裏隨即就被程郡驍塞了一頂摩托車頭盔。

    “還敢不敢偷偷跑出去玩兒?走吧,我帶你去取。”程郡驍說着,朝後座一扭頭,示意安貞上車。

    兩個人身後靠近的黑影頓了頓,消失在巷子裏。

    安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程郡驍的後座上,身上還多了件他脫下來的皮衣外套。

    車子在深夜寬闊的馬路上行駛,徐徐涼風把安貞拉回了現實。

    “你這是帶我去哪兒?”逆着的風灌進安貞嘴裏,把她的聲音吹散。

    “說吧,你要去哪兒,我送你。”程郡驍眉梢輕輕動了一下,可能因爲周圍太黑了,安貞看不清他的微表情。

    “你還,你還記得趙煥父親嗎?我得上他們家一趟,老人今天住院了,孩子一個人還在家裏呢。這樣,你先送我去局裏,我查查地址。”

    安貞話沒說完,摩托車調了個頭,朝反方向駛去。

    “嘿,我說你送我回市局。”

    “我知道他家住哪兒,嘖,你能不能別亂動?!”

    安貞聞言,趕緊鬆開因爲激動而緊緊環住的程郡驍的後腰,想到剛纔手裏的觸感,不由得又是一陣臉紅。

    好在程郡驍看不見,不然就現在安貞這狀態,讓她想跳車的心都有了。

    約莫騎了20分鐘的樣子,摩托車終於在西市區的煤炭小區平穩地停了下來。

    安貞跟着程郡驍進了宿舍一般的單元樓,只覺得一股死氣沉沉的侷促感頓時將他們倆包圍。環顧四周,一層有大約10多戶人家,密集的格局不禁讓人想起一個個的雞籠子。

    安貞跟在程郡驍身後上到四樓:“他們家就住這裏嗎?”

    “上次看他們上樓,聲控燈是亮到四樓,應該就在這幾乎人家當中。”程郡驍用手機電筒照亮走廊,因爲逼仄,住戶把樓道頂棚當作晾衣架。

    “實在不行就敲門問問吧”安貞隨即也打開了手機電筒。

    “不用,大半夜的,這裏住的都是老弱病殘,別嚇着他們。”程郡驍用手機電筒在晾衣架上一照:“找着了,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這一戶。”

    安貞順着手電筒光線望上去,就看見幾件小女孩的衣衫掛在一戶住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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