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輕輕撩起臉上的冪蘺,端起自己面前的靈茶,一飲而盡。
常樂很討厭被人輕慢的感覺,可當他真正面對這種一板一眼的禮儀時,也一點都喜歡不起來,因爲讓他太不自在了。
他端起茶碗,啜了一小口,算是接受了對方的道歉。
除了有些香有些甜,他也品不出這靈茶有多好的味道,不過從茶水的靈氣濃度,就可以判斷出這絕對是那種最上等的靈茶。
“不必多禮,此事已經過去了。
不知秦仙子今日執意要找在下,是所爲何事?”
他不能出賣葛雍,所以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
秦衣羽沒有馬上回答。
冪蘺之下,她眉頭緊緊蹙起,明亮的雙眼一下子變得黯淡了起來。
一種無聲的哀傷,穿透了冪蘺,散發開來。
讓常樂心底突然涌出了一種好想把對方摟在懷裏,小心呵護的衝動。
他趕緊把頭扭到了一旁,不敢再多看。
這個女人真的有毒!
剛纔嚇了他一大跳,如果不是曾經受過左綺‘慘無人道’的修心訓煉,只怕剛纔這下,他又要陷入幻像之中了。
其實不止是常樂受到她情緒變化的影響,坐在下首那兩位中年劍客也沒比他好到哪去。
同一件事,從秦衣羽這裏聽到的與在葛雍那裏聽裏的略有不同。
那兩粒駐顏丹不是意外得到,而是與她關係最好的一位閨中蜜友送的。
所以秦衣羽中毒之事,並不是什麼意外,而是被自己人所害。
短短几個時辰之內,已經是第二次聽這個故事了,就算她再言情悱惻,也無法打亂常樂那平靜的心湖。
所以他全程都是面無表情,安安靜靜地聽着她講。
等秦衣羽把整件事情講完之後,已經泣不成聲。
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樣的腦回路,也許是這段時間遇到同情她的人太多了,已經不稀奇了,所以常樂這麻木不仁的態度,不但沒有被她所惱,反而被她理解成了一種高手的風範。
如果常樂知道她的想法,肯定會哭笑不得。
“衣羽如今已經別無他法,故懇請常丹師來爲我醫治。
衣羽知道,此毒甚爲難解,任誰也不會有萬全把握。
衣羽願意立下道心誓言,只要常丹師你肯盡力,無論結果如何,我都願意接受,絕對不會荷責於你!”
她的這番話讓同桌的兩位師兄大喫一驚,張口欲言。
這常樂就算是位很厲害的煉丹天才,可也不該決定得如此草率。
也許是常樂太對她的味口了,秦衣羽竟然心意已決,擺手示意兩位師兄不要開口。
不過常樂並不領情,你們信不信我是你們的事,反正我是不想沾這件事。
他微微搖頭,直接拒絕道:“秦仙子,你的遭遇在下十分同情,但此毒確實已經超出在下能力範圍之外。
何況在下還有師命在身,即將遠行,所以愛莫能助。
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真當我個是三歲的孩子?
再說他很快要隨師父前往左家,這也是早就定好了的行程,所以也不算是在騙人。
秦衣羽沒想到自己都做到這步了,放下了所有身段親口哀求,可還是被他無情地拒絕。
一時之間,毀容的痛苦,求醫無門的苦悶,加上看不到一點希望的無助齊齊涌上心頭,頓時讓她悲從心來。
她從低聲啜泣,慢慢變成了伏在桌上放聲痛哭。
那哭得叫一個慘,簡直讓聽者流淚,聞者傷心。
淚水很快便將冪蘺前的白紗完全浸溼。
只是她的痛哭讓常樂坐在那裏尷尬無比。
他完全無法感同身受。
在常樂看來,就算秦衣羽容貌盡毀,還是高高在上的秦仙子,會比絕大多數修士要活得好得多。
只是這人是自己惹哭的,而且她哭起來就沒完個了,讓他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沒良心的負心漢,辜負了姑娘的一片癡心。
連正喫得起勁的黃莉,都停下了片刻,好奇地看看常樂,又看看秦衣羽。
“那個……秦仙子……”
他有心安慰一下吧,可又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本來整件事情的根本就解毒,毒解不了,說什麼都是空話。
這時兩位中年劍修其中那位名叫餘浩的,開口說道:“最近師妹心裏愁苦,有些失態,還請常丹師多多包涵。”
他的話讓常樂擺脫了些許尷尬,他感激地連連擺手:“不敢,不敢。”
那餘浩繼續說道:“常丹師,不管此毒你能不能解,可否請你先給師妹看看再說。
你丹道精深,再怎麼也比我們要懂得多,即使解不了這奇毒,多少也能給我們一點建議,總比我們一直這麼碰壁下去要強得多。
若你也束手無策,我們也絕對不再強人所難!”
他的性情溫和,而且很會說話,讓常樂難以拒絕。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要是連看看都不肯,那就真的要得罪人了。
“好吧,那在下就先看看。
不過常樂見識淺薄,你們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常樂無奈地說道,然後轉頭對着仍在痛哭的秦衣羽,“秦仙子,能否先把冪蘺除去?”
當冪蘺摘除之後,一張蒼老的臉顯露了出來。
只是看着顯老,倒也不醜,畢竟她美人的底子還在那裏,五官仍能看出幾分當初的美麗樣子,就是皮膚差了些,臉上皺紋多了些,說是毀容其實有些過了。
只是這張蒼老的臉配上她那年輕的身體,總會給人一種很不協調的感覺。
秦衣羽顯然十分不習慣這副模樣暴露在人前,雙目緊緊地閉着,臉上滿是悽苦表情,還不時地抽泣幾聲。
“常樂得罪了!”
說完,他便發出元嬰神識,從她的頭頂,慢慢向下掃過。
元嬰修士對別人的神識掃過自己是十分敏感的。
可以明顯看到,秦衣羽那末見衰老的玉頸上,已經是通紅一片。
若時平時,有人敢對她如此輕薄,都不知道會死上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