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們身旁。
稍遠一些的李元周手中拿着根木棍，裝模作樣地在撥弄着篝火，其實也豎起耳朵在偷聽。
能聽到江湖前輩親口說起以前的祕辛，這種機會可不多。
“那時候我們年少輕狂，在路上只要遇到什麼不平事，就會像話本上的江湖大俠一樣，仗義出手，除暴安良。
慢慢的，我們也闖出了一點名氣。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的名氣在一夜之間就響亮了起來。
很快，就有許多江湖才俊，慕名前來，與我們結伴同遊。”顏陌聲音很平靜，眼神中卻滿是譏誚，“那時候爲師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與一大羣年輕人一起，熱熱鬧鬧、風風光光地四處游完。
無論走到哪裏都有許多人吹着，捧着，弄得我還真把自己當成是一位俠名滿天下的江湖俠女。
爲師當時天真地以爲，原來闖蕩江湖，就是這麼簡單！”
常樂聽出了不少疑點。
那時候師父的修爲只是剛到金丹巔峯，要知道在歸元界中，金丹修士並不出衆。
像慕菁金丹巔峯時，出去做任務，都要與師姐們結伴同去，主要就是因爲安全的問題。
可師父那時候不但獨自闖出了諾大的名號，還到處被人吹捧，這確實有點過了。
“當時有幾位出身非常不錯的年輕俊彥，對我們糾纏得很緊。
每天花言巧語地哄着，買各種珍貴禮物送給我們。
其中有一位，就是太虛門的少掌門，名叫陳燁。”顏陌語氣越來越平淡，聲音卻越來越冷。
常樂知道轉折要來了。
果然，就聽到師父繼續說道：“我們不但沒有感覺不對勁，反而開始慢慢沉迷於這種虛榮之中。
一天夜裏，爲師正在房中修煉，突然聽到房門被人敲響。
待我打開房門，外面卻沒有人。
我四處查看，沒發現敲門之人，卻讓我無意中聽到了他們的算計。”
常樂心中猜想，這位敲門提醒師父之人，很有可能也是那些年輕人中的一位。
“原來一路上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陳燁安排好的。
行俠仗義是假的，什麼江湖名聲是假的，衆人追捧也是假的。”
“啊……！”武冷霜聽到這裏，忍不住驚呼出聲。
誰小時候還沒做過俠女的夢？
特別是像她這種從小很懂事的乖乖女，對江湖，對俠女都有過極爲美好的幻想。
所以她特別能理解師父美夢破碎時的感受。
顏陌自嘲地笑了一下，用手輕輕摸着武冷霜的秀髮，繼續說道：“這陳燁好色如命，但是他對普通的女修已經沒了興趣。
他最喜歡玩弄那些所謂的俠女。
他們這一夥人，用同樣的方法，已經制造出過好幾位江湖俠女。
可這些俠女，最後的下場，都十分悽慘。”
聽到這裏，常樂不禁唏噓。
好嘛，兩個初出茅廬的單純女修，偏偏遇到了一個有錢有勢的變態。
“這些禽獸真該殺！”慕菁怒道。
顏陌一笑，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說道：“對，當時爲師也是這麼想的。
然後我們一起衝進去，一劍一個，把那夥參於密謀的禽獸殺了個乾乾淨淨！”
“痛快！”
“該殺！”
慕菁與武冷霜聽得熱血沸騰。
快意恩仇，纔是她們最喜歡的結局。
她們看向師父的眼神中明顯多了幾分崇拜。
可是常樂卻知道沒那麼簡單。
她們講得輕鬆，可那夜的兇險，絕不可能那麼簡單。
這時候左綺突然接過話頭，繼續講到：“我們自知闖下了大禍，顧不得身上的傷，連夜逃走。
可哪有那麼容易逃脫，身後的追兵越來越多，我們的傷勢越來越重。
再那麼下去的話，我們都逃不過一死。
不得已，小陌冒險去引開追兵，我則拼命逃回左家，去搬救兵。
可是我來晚了，等我帶着左家人趕來時，小陌已經逃回東部了。
這三百年裏，我幾乎跑遍了整個東部，卻沒聽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
都已經過去三百多年了，左綺講到此事時，心裏仍然十分愧疚。
這幾百年裏，她一直很後悔，感覺自己就是個逃兵，把顏陌一個人留下來面對那麼多敵人。
顏陌搖了搖頭，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必如此，自己也從來沒有怪過她。
“當時陳無極聽說自己長子被人殺了，極爲憤怒。
他在江湖中發起了懸賞，只要能抓到我們兩人中的任意一個，就能得到一條上好的極品靈脈。
所以後面一路追殺我的，除了太虛教等幾個小宗門外，又多了說多貪圖靈脈的修士。
當時我身負重傷，在一個山洞裏整整躺了五天五夜才慢慢恢復過來。
好不容易暫時擺脫追兵，我便想要去城裏買點療傷丹藥。
可我丹藥還沒買到，行蹤就暴露了。”
“商家聯盟！”常樂脫口而出。
顏陌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商家聯盟！
但那時的我，可不懂得這些，只覺得周圍全是敵人，整個人都變成了驚弓之鳥。
好幾次在我快要走投無路的時候，那位神祕人就會出現，助我逃脫。”
“師父，那神祕人倒底是誰？”
“我也不知。”顏陌搖頭道，“他說話的聲音來極爲沙啞，明顯是不想讓我聽出。
說來好笑，他救了我不下五次。
我卻連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因爲商家聯盟，每次我險之又險地擺脫追兵，可是過不了多久，又不得不重新開始逃亡。
我不知道的是，那時候我的身份，早已經暴露了。”
等我好不容易逃到東穆城時，他們已經在傳送陣那裏佈下了天羅地網。”
“啊！”
如果不是看到師父正好生生的坐在那裏，武冷霜的心只怕都蹦出來了。
“就在傳送陣旁，太虛教的陳無極帶着手下將我團團圍住。
我自知必死，正當我準備自爆金丹之時……”講到這裏，顏陌故意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