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聊齋新集 > 第三百二十九章:鬼秀才
    延平有個張秀才,有一年去首府赴考,到了那裏後,他租了一間廉價的民居入住。那間客居十分簡陋,年代久遠,牆壁上有很多詩詞,看樣子像是以前居住在此的人留下的,字跡依稀能夠辨認。張生饒有興致的觀看那些詩詞,他見末端處有一首詩,落款是一個叫王慶好的書生所作。巧的是此人與張生竟是同鄉,張生讀完後,不禁大聲爲他叫好。卻不知這個王慶好是哪年的考生,有無中榜今在何處?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張生在屋內挑燈夜讀,忽然有人前來叩門問詢,張生十分疑惑,因在此地並沒有熟識的人。

    張生開門一看,見來的是一個書生,穿着粗布做的長衫,一副窮酸模樣。只見他笑着對張生說道,眼看科舉的日子臨近了,真想徹夜苦讀閱遍衆書。可我窮得連買燈油的銀錢都沒有,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偶然間從你門前路過,見內裏燈火通明,冒昧前來向你借光與你同讀,還希望你不要拒絕我的請求。張生見他談吐得體又同是學子。很高興的將他請進了屋。兩人便坐到了一起,談論了些詩書經史。那書生頗有些才學,滿腹經綸,說至妙處,張生不禁連連叫好,兩人相見恨晚,猶如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不經意間就快要天亮了。

    這時那書生對他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等到晚上再來拜訪你吧!張生與他交談受益匪淺,如此良師益友,如何能捨,遂約至晚間再會!臨別時,那書生對他說道,自己姓王,就住在後方不遠,一顆大榕樹下。言罷這纔去了。到了晚上,果見王生前來。張生十分高興,將自己白日裏寫的文章給王生,讓他指教。王生看了後,指出了文中不妥之處,並加以斧正。張生再看時,不禁對他的才學佩服得五體投地,讚道,王兄如此博學多才,何愁科舉不中!王生只笑道,天下會做文章的學子無數,可考官不過區區幾人罷了,即便作再好的文章,也需要一個慧眼識珠的考官纔行啊!

    自此後,兩人常夜會,感情越加深厚,每次王生都是入夜而來,不過五更天便離去了。忽有一夜王生前來對張生說道,我少時曾拜師學道,會測算人之前程往事,見你命中有筆小橫財,時辰已至該你前去取了!今就爲你指明方向。張生十分好奇地問他緣由。只聽王生對他言道,明日你往城外翠峯亭一遊便知。張生暗自疑之!次日,他到了翠峯亭,等了許久,見四下無人並無異處,正埋怨王生將自己玩耍。這時忽見看見亭中的石凳下,有一青色錢袋,張生慌忙打開一看,果見內裏有紋銀十兩和一些散碎銀子。張生大喜,暗自佩服王生果真能神機妙算。

    張生拿上銀子,正待要回,忽生善念道,三歲小兒也知曉拾金不昧,我一堂堂讀書人,如何還不如?再者說,如此巨資,說不定丟得是別人一家的立身之本,身家性命。自己如何能以意外橫財自據之。遂心生不忍,立於亭中等候。不多時,見急匆匆行來一人,約六七十歲,儀表不凡。見了張生後慌忙問他有沒有拾到自己丟棄的錢袋?張生便以錢袋模樣及銀錢數量對之,都合,遂奉還與那老者。老者十分高興,將碎銀獻與張生,張生拒絕了他。老者問他道,我見你是個讀書人,這樣的品德實在難得!不妨將你的姓氏告知以圖他日報答。張生抵不過,便將自己姓名籍貫說了,老者方纔稱謝與其拜別。

    入夜後,王生又來,問他道,銀子到手矣!張生低頭言道,撿到了,又將它還給了失主。沒成想王生聽後卻十分高興的對他說,那就好了,幸好你沒要那銀子,要是要了,還不能中舉哩!張生好奇的問他緣故。只聽王生對他說道,你有所不知,那丟銀子的老者,便是朝廷派來福建的主考官,他問了你姓名籍貫,即便你的文章有所欠佳,也能得到他的額外關照,中個舉人應該不難。張生聽了後又驚又喜。又問道,你到底是何許人?竟能有此神通?

    王生聞言嘆了一口氣,慢慢走至牆角,唸了一遍王慶好題的詩句後說到,我將對你實言相告,希望你聽了不要生怕,這牆角的詩便是我當年寫下的。六年前,我前來赴考,未曾想一病不起,又沒有銀錢診治,不幸命喪於此,因爲家中無人,親屬嫌路途遙遠,並未有人前來替我收屍安葬,後被人埋在後方的大榕樹下,因見你是我同鄉,又對我留下的詩句頗爲讚賞,所以才前來一見,還有些事相求於你,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張生聽完後,想到與自己相伴數日的王生竟是個鬼,內心十分懼怕,但又想到他身世悲慘,曾幫助過自己,遂控制住恐懼之心問他說道,不知有什麼事可以爲你效勞,但說無妨。

    王生的鬼魂又道,你中舉返鄉後,希望你能將我的屍骨帶至我的故鄉安葬,讓我的孤魂不再漂泊他鄉。張生答應了他。王生聽了後這才十分滿意地向他道別。數日後張生赴考,待開榜後,果中舉人。收拾好一切後,他問房主,此屋曾死過人?房主見他中了舉,不敢隱瞞,只好說,六年前病死了個延平的秀才王慶好,沒有人替他收屍,後我將他埋在後方的大榕樹下。言罷爲張生指明瞭方向,張生便請人將王慶好的遺骨挖出,將他帶回延平,訪問到了王生的故里,併爲他修建好了墓地。這樣的一段人鬼情誼,實在讓人感覺情意真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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