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應對不同的異世界,喬溫爲自己準備了版本各不相同的“劇本”。
因爲與之前那次稀裏糊塗穿去死神世界時的經歷不同,這一次的穿越之旅,喬溫目標明確——他就是爲了完成世界意識的委託而來。
爲了完成這些委託,喬溫有預感,恐怕自己日後每到一個異世界,勢必會做出一些輕則引人矚目,重則惹得異世界的命運之子——俗稱主角——以及與主角相關的形形色.色各路人馬,將自己視爲同伴或者敵人的舉動。
喬溫當然不一定每次都要對人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來歷,比如像這一次與鬼殺隊達成合作,喬溫所用的理由,是他和鬼殺隊一樣,對惡鬼橫行的現狀無法接受,爲了滅殺惡鬼這個相同的目標,他願意與鬼殺隊合作,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這個理由其實非常充分合理,即便不涉及到喬溫的來歷,單從他作爲人類的立場出發,已經足夠具有說服力。
喬溫本沒必要將自己的來歷和盤托出,甚至最初登場時,也不一定要以除妖師的身份——喬溫心知肚明,除妖師這個身份說來唬人,實則很經不起推敲。
不談其他,鬼殺隊當主產屋敷耀哉的夫人產屋敷天音出身神官世家,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誰比她和她的家族更加清楚,神明或許早已經不存於世。
就連大名鼎鼎的出雲大社,也只有歷任神主能夠修出那麼少少的一點靈力,這少得可憐的一點靈力用來強身健體或許還有點作用,但想用來斬妖除魔,那就真的是在說笑了。
由此可見除妖師其實就和神明以及妖怪一樣,即便曾經真的存在,也只可能是在傳說和歷史當中。
至於當代?
那已是不可能真實得見。
所以喬溫決定以除妖師的身份現身在蝴蝶忍面前時,其實就已經決定好了這一次的坦白,或者說這一次的劇本——異世界的除妖師意外穿越時空而來,出於自身的正義感和微妙的同行義氣,決定出手相助,與自稱獵鬼人的鬼殺隊合作,滅絕這世上的所有惡鬼。
這份劇本立意的確過於偉光正了一點,架不住真實好用。
而且這種程度的坦白,對喬溫來說也不算什麼損失,就像他曾經和巴衛討論時說過的那樣,以產屋敷耀哉和柱們爲首的鬼殺隊,的確不是零番隊那樣會貪婪地覬覦異世界的存在——當然,鬼殺隊也不是不會出壞人,但像黑死牟和獪嶽那樣的人渣畢竟是少數,絕大部分鬼殺隊劍士都是非常了不起、爲自己的信念而戰的真正的戰士。
綜上所述,當適度的坦白不僅不會爲自己帶來危險,甚至會帶來極大的助力,喬溫是傻了纔不實話實說而選擇去說謊。
當然這只是針對鬼滅世界而言,要是這會兒喬溫去的是文野或者別的什麼有高智商反社會人物存在的世界,那麼打死他也不會透露半分自己異界來客的身份。
喬溫將手心的巴衛捧到肩膀附近的位置,任由他扶着自己頸側在肩膀上坐下。
“話說……也不由表現得這麼震驚吧各位。”
喬溫拍拍手,試圖喚醒陷入極度震驚狀態中的鬼殺隊衆人。
“我可是從一開始就將事實擺在了各位面前,沒有想過要刻意隱瞞什麼哦?”
他這麼一說,產屋敷耀哉才反應過來——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麼?
喬溫對蝴蝶忍說過,這個世界的神明和妖怪怕是已經去往了人類所無法觸及的地方。
他們當時都以爲這句話中的重點是神怪隱遁,沒想到其實是【這個世界】。
“……原來如此。”
年輕的鬼殺隊當主長長出了口氣。
“喬君,還真是被你和這位神使大人嚇了一跳啊。”他微微苦笑。
感受到來自頭頂的極細微疼痛感,知道這是巴衛在小小地拉扯他的頭髮以示不滿,喬溫面不改色,無視妖狐的抗(傲)議(嬌)行爲,繼續化身妖狐吹,大力讚美自己的戀人:
“剛剛巴衛也說了吧?他是御影的神使。御影是我們那邊的結緣神,在高天原擁有名冊,在現世也擁有神社的那種。”
“我們那邊雖然狀況和這裏不太一樣,不過神明自從戰國時代以後,也很少插手人間之事了,能夠在現世留下神社的神明,無論實力如何,大家大體上,都是‘愛’着人類的哦。”
“御影的話,就是那種非常溫柔,不會插手人間之事,但對人類絕對是抱着善意和愛憐的神明大人。”
“巴衛作爲他的神使,當主大人,您認爲他會厭惡人類嗎?”
“當然不會啦!”
喬溫說到這裏,又得意地伸手,輕輕碰了碰坐在自己肩頭的迷你版妖狐的臉頰: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接受我這樣一個人類成爲他的伴侶了。”
“所以,”喬溫對產屋敷耀哉眨了下眼睛,“你們實在不必擔憂什麼。巴衛他啊……”
即便是妖怪,也和那羣以人爲食的惡鬼不一樣。
而他們,即便是異世界的來客,卻遠比本世界的某些存在,更加偏向“人類”的立場。
果然,儘管喬溫話意未盡,產屋敷耀哉臉上的異色,卻已經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原來如此。”
同樣的臺詞,但這次產屋敷耀哉說出這句話的語氣,明顯比剛剛要多了幾分笑意。
“感謝你的坦誠,喬君。”
年輕的鬼殺隊當主重新微笑起來。
“知道世界上的確有神明存在,哪怕位於遙遠的異世界,也足以讓我們心存慰藉。”
這意思是說,本世界的神明不管存不存在,存在的話爲什麼對現世的惡狀視而不見,已經不重要了是吧?
喬溫心下嘆息。
——既爲產屋敷耀哉的理智和明事理,也爲他這話中隱隱帶出的那一份釋然與死心。
某個瞬間,喬溫似乎聽到了一聲沉沉的嘆息。
緊接着一種深刻入骨的悲傷悵惘驟然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像是在傷懷,也像是在自責。
喬溫於是明白了。
這是世界意識傳遞來的情緒。
儘管祂不能算作是某種“神明”,但顯然,祂將產屋敷耀哉話語中對神明的死心,看作了是對自己的死心。
這讓祂一時間無比傷懷。
——既憐惜產屋敷耀哉和鬼殺隊,又爲自己的無能爲力而嘆息。
真是位讓人頭疼的“僱主”大人呀。
喬溫想。
“其實有時候,”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爲了這位僱主,同時也爲了當主大人和柱們着想,將自己瞭解的情況,結合一些網友們的猜測,說給大家聽,“面對人間疾苦,神明並非不想做些什麼,而是有心無力。”
“這個世界的神明或許的確源自不知名的理由,無法干涉現世。”
“但是……”
“他們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做。”
“否則,各位身邊,也不會或多或少,都跟隨着故去親朋們的魂靈了。”
喬溫這句話說完,整個房間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數秒之後——
“你說什麼?!”
“我們身邊跟着什麼?!”
“騙人的吧!”
“小子,話可不能亂說!”
……
——騷亂,再次席捲了整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