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瑪對結果十分懷疑。
不過他不會自以爲是地去提醒什麼。
也不會去阻撓什麼。
因爲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只是一個渴望着“家”的,沒有過去,不奢望未來,只想着眼於當下的,滿身疲憊的旅人而已。
連自己都救不了,哪有手能伸向別人。
西格瑪無聲嘆了口氣。
這恐怕……會是又一個無眠的夜晚。
……
……
“Mafia那邊都說好了?”
“放心。事關橫濱,就算是那個人渣森先生,也會好好遵守約定,不會讓喬君的信息有絲毫被泄露的可能。”
“……等等,你剛剛是不是用了什麼非常失禮的形容?”
“有嗎?”
面對搭檔的質疑,太宰治雙手交疊倚在腦後,腳上一個用力,將椅子向後稍稍撐起——
“與謝野醫生~”
他叫着偵探社專屬醫生的名字。
正對着電腦上的本地論壇監控着關於濃霧的討論帖的實時內容的與謝野晶子百忙之中,抽空擡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帶着點兇光,好像在說,有事說事,沒事閉嘴。
太宰治一點也沒被對方兇到。
他笑嘻嘻的:“國木田君說我用‘人渣’這個詞來形容森先生非常失禮,你覺得呢?森先生算不算人渣?”
與謝野晶子手中滑動鼠標的動作頓了頓。
她身後冒出了讓同樣關注着這邊的國木田獨步背脊一陣發寒的,近乎實質化的黑霧——
“少侮辱人渣了。他配嗎?”
女醫生冷冷說道。
國木田獨步:…………
啊這。
他僵硬地扭回臉來,假裝自己剛剛根本什麼也沒看到。
“說起來,你怎麼那麼確定魔人一定會探查喬溫的情報?他又不知道有喬溫這樣一個人存在。比起懷疑有不在自己計劃之內的存在攪亂了自己原本的佈局,從而對這個未知存在產生好奇,‘偵探社和港口Mafia不過是運氣好湊巧找到了解除病毒的方法’——難道他就沒有這樣想的可能嗎?”
國木田獨步大聲試圖轉移話題。
太宰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在金髮青年快將眼角眨到抽筋的眼神示意下,一直欣賞對方心慌至極的樣子到心滿意足爲止,才“好心”地做出回覆:
“不可能的。對方可是那位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確定他所設下的圈套絕對無法被我們以常規方式解除,你認爲他可能發動實際的作戰計劃嗎?”
——根本不可能的。
國木田獨步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慌張之下,下意識問出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他擡手摘下眼鏡,捏着有些抽痛的眉心:
“但就算魔人試圖打探,喬溫的情報也沒有那麼容易就會被泄露出去吧?知道他的存在的只有我們偵探社的成員,和那天在醫院裏目睹他登場的港口Mafia而已。”
而這之中,對喬溫有着更加進一步瞭解的,除了武裝偵探社,也就只有Mafia那邊的幹部中原中也,和當時進入了社長的病房,親眼見證了喬溫是如何輕而易舉將共噬病毒祛除的黑蜥蜴高層。
如此一來,陀思妥耶夫斯基還能從哪裏獲知與喬溫有關的情報?
說不定直到現在,他都連喬溫的名字還不知道。
“——不,他知道了哦。”
太宰治帶着笑意的聲音打破了國木田獨步的幻想。
他停下了折騰椅子的舉動,轉回頭來,笑容輕快:
“別小看那位魔人先生啊!好歹也是曾經差點將我們偵探社逼入絕境,如果不是喬君幫忙,說不定現在更是要讓我們全員陷入苦戰、卻連他的一片衣角也摸不到的——”
夢想甚至是毀滅世界的超級大魔王呀。
太宰治眼中彷彿含着促狹的笑意,然而更深一點的地方,卻滿是冰冷漠然。
之前他和江戶川亂步聯手,在喬溫有意無意的縱容之下,終歸是從他那裏套出了不少話來。
若是這個世界沒有出現任何意外,若是喬溫這個本不應現身於此的“救世之人”沒有因而出現在他們面前。
恐怕此時此刻,他根本沒可能像現在這樣沐浴在陽光之下,身邊坐着依然充滿活力,連時不時吼他的聲音都還是一如既往、中氣十足的搭檔,辦公室裏來回穿行着與平常沒有任何區別,帶着熟悉的笑臉忙前忙後的同伴們,江戶川亂步也沒辦法賴在社長辦公室裏,軟磨硬泡要求自家社長主動聯繫已經不知多久沒有任何音訊的某位恩師。
——雖說之前喬溫數次與社長一起兩個人單獨出行,行走在橫濱的大街小巷,試圖“釣”出那位傳說中的異能者。
但很可惜,那位老先生可真是十分沉得住氣,對自家剛剛死裏逃生的弟子沒有半點憐惜,明明很可能已經洞悉了福澤諭吉和喬溫如此行動的目的,卻沒有一點現身相見的意思。
真是絕情的老師呀。
不愧是同樣也教出了森先生那樣人渣的人!
——那時候這樣感慨着的太宰治,下一秒就被社長敲了腦袋。
明明這是亂步先生特有的待遇的。
像他這樣靠譜的人……
高大的社長沒理會太宰治明顯帶着不可思議的目光,坦然自若地收回了敲他腦殼的手。
“不可以對夏目老師不禮貌。”
對方嚴肅地教訓道。
太宰治:…………
好了好了知道社長你尊師重道啦。
可是找不到夏目漱石,他們這邊接下來的計劃,就只能稍微變更一下了。
正想着,偵探社的大門被從外推開,谷崎潤一郎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奇怪的是,大門卻沒有被立刻關上,而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被人關合。
而與此同時,谷崎潤一郎身後,原本空無一物的空氣裏,慢慢現出了兩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