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白髮帥哥,一個黑髮美青年,一個一身黑色袈裟,有着一頭半長黑髮,長髮的上半部分還被紮成了一個可愛丸子頭的年輕英俊和尚。
這樣一個讓人感覺有點微妙的組合,在一個讓人昏昏欲睡的冬日下午,十分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一家甜品店臨街的櫥窗邊上。
臨近聖誕節,或者更準確點說,這天已經是平安夜了,街上到處都是喜氣洋洋、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節日的人們。
時刻不忘抓住商機的商家們也都紛紛推出了各種聖誕主題活動,伴隨着《鈴兒響叮噹》的歡快樂聲,入目所見的,幾乎都是聖誕樹、扮作聖誕老人的工作人員、馴鹿模型、聖誕馬車、貼滿雪花和聖誕字樣的裝飾物……等等等等,與聖誕有關的元素。
“——還真是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節日啊,愚蠢的猴子們。”
或許是因爲被迫參加了這場絕對不在他計劃之內的敘舊茶話會,夏油傑的言辭比之前他虛弱地倒在地上向喬溫傾訴“衷腸”的時候,刻薄了至少十倍。
不過沒等喬溫對此做出社會主義思修制裁,五條悟已經笑眯眯回懟了過去:
“說這樣的話真的好嗎?傑?我記得你以前也是蠻喜歡過聖誕節的哦?”
夏油傑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五條悟纔不可能放過這個嘲諷昔日友人的機會。
他做出努力回想狀:
“戴着媽媽織的聖誕圍巾,手裏還拎着家裏做的聖誕蛋糕跑來學校找我和硝子分享的幼稚鬼是誰啊?嘴上說着什麼‘我又不喜歡喫甜的,只好便宜你們了!’,其實你自己也喫得很開心不是嗎?”
“……閉嘴吧你。”比起疾言厲色的喝止,夏油傑這聲虛弱的駁斥,根本連五條悟的防都破不得。
沒有了墨鏡或是繃帶的遮擋,持續給周圍人造成着成噸美顏暴擊的白髮青年挖了一大口草莓蛋糕塞進嘴裏,邊發出滿足的嘆息,邊對昔日友人略略略略:
“被戳中痛處啦?傑你好遜哦!”
夏油傑:…………
“我可不記得我們還是能這樣互相調侃的關係,悟。”他閉了閉眼睛,雖然內心深處,對這樣久違的與昔日故友之間如同舊時般輕鬆隨意的相處時光也有些割捨不下,卻只能狠狠心,親口將這平和的假象打破。
“如果不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某人,”夏油傑說着,刻意向喬溫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現在應該帶着我的屍體返回高專,將它交給硝子處理了纔對。”
他在之前策劃的“百鬼夜行”行動當中,侵入東京咒術高專校園,意圖從咒高一年級學生乙骨憂太手中,奪走他所持有的特級過咒怨靈【祈本里香】,使之成爲屬於自己的咒靈。
結果卻被爆發出遠超預料實力的乙骨憂太重創,雖然勉強還是逃了出來,卻陷入了失血過多、重傷瀕死狀態。
如果不是在逃跑途中偶遇了喬溫……
夏油傑諷刺地勾了勾嘴角。
“雖然不清楚他是怎麼救下就快要死掉的我的。”
他這麼說着,將喬溫拉下水的意圖十分明顯:
“但以咒術界的‘規矩’,幫助詛咒師,即視爲與詛咒師同罪,本來就在咒術協會特級通緝榜上的這位除妖師先生,恐怕在今後的死刑宣判中,又要被追加一條‘罪狀’了呢。”
坐在旁邊原本事不關己,默默喫瓜的喬溫:???
啥玩意,咋回事,他怎麼就被宣判死刑了?
而且夏油傑和五條悟迄今爲止的交談內容,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實在有點大啊!
喬溫的確知道夏油傑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會因信念崩壞而叛逃,從特級咒術師變爲特級詛咒師。
但網友們不是都笑稱,夏油傑的黑化讀條被喬溫打斷了嗎?
怎麼最後他還是叛變了?
當然,從夏油傑之前的“臨終遺言”中,喬溫能窺見一絲這個年輕人選擇叛出咒術界、成爲一個詛咒師的理由——他認爲本性卑劣的普通人沒有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更沒有資格受到咒術師的拼命保護。
他想要創造一個沒有普通人、只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
這就是他的“大義”。
——夏油傑是爲大義而叛變的。
既然是理念之爭,那美美子和菜菜子的遭遇對夏油傑而言,就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沒有這一次的事件,還會有下一次類似的事件勾起他叛變的決心,這不是被喬溫“破壞”一次就能阻止得了的。
可是沒有如果。
喬溫眼一閉一睜,就已經到了現在這個時間。
——是的,他當然發現了自己被迎接“回”到這個世界中時,時間與自己被莫名其妙排斥出世界之外的那個時候相比,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問題就在於,這個改變,具體是多久?
“說起來,從我最後一次見你們到現在,時間過去了多久?”
喬溫沒理會夏油傑拖他下水的舉動,反而問起了另一個完全無關的問題。
五條悟似乎從他的這個問題裏猜到了什麼。
“正好過去了十年哦。”白髮青年邊回答着,邊用一種驚奇的眼神注視着喬溫:“難道對於小喬你來說,上一次跟我們見面,還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喬溫不得不佩服這位最強咒術師的敏銳。
不過他本也沒打算隱瞞這件事。
“說什麼不久之前……應該說就在我和夏油君碰面之前,我還和十年前的你們待在一起……哦,說是待在一起好像也有點不對,應該說我正準備單方面對你們咒術界上層的那些‘老人家’們宣佈開戰……”
“……果然麼。”五條悟純白的眼睫微垂,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逝的那一分了然,“所以那個時候,小喬你馬上就要碰到藏在某人袖子裏的某樣東西的時候,你纔會整個人突然消失不見了?”
喬溫:“……哦豁。”
——聽五條悟這個語氣,他已經大致能猜到在那之後,會發生什麼了。
果然,就聽五條悟繼續說道:
“因爲對身爲除妖師的你的各項能力都十分陌生,無法確定你的消失究竟是意外,還是某種所謂的,嗯,‘陰謀’。”
白髮青年說到這裏,豎起兩邊的食指和中指,輕輕彎曲幾下,做了個模擬引號的手勢。
“所以最初,整個咒高,不,該說是整個咒術界,都進入了一種草木皆兵、枕戈待旦的備戰狀態。”
喬溫挑眉:“這麼說,我還得謝謝那些‘老人家’這麼看得起我嘍?”
五條悟拍桌大笑:“哈哈!你也想到了是嗎?他們那時候真的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最開始的一段時間,如果沒有讓我守在門外,有些人甚至都不敢閉眼睡覺。”
他十分歡樂地掀着自家高層的老底:
“但是我只有一個,想要我‘貼身保護’的人卻多得兩隻手也數不完。”
再加上五條悟可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的專屬保鏢,以他的性格,也根本就不可能接受長期的、貼身保護某人或某幾人的任務。
最後這些老人家們最後想了個什麼辦法呢?
他們集體住進了五條家祖宅。
“——畢竟我再怎麼‘離經叛道’,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自己的家人嘛。”
五條悟笑眯眯地這麼說道。
喬溫卻覺得此時此刻,那雙微微彎起的蒼藍眼眸之中,或許沒有盛裝上半分笑意。
五條悟也許的確在意他的家人。
可那些老傢伙們的做法,相當於利用他的親人,對五條悟進行了一次迫使他不得不就範的威脅。
這無疑踩爆了五條悟的雷點。
不過眼下,白髮青年卻並未對此表露出任何情緒。
他只是向喬溫講述着他突然消失以後,發生的那些他所不知道的過往:
“就這麼提心吊膽地生活了幾個月,他們發現你好像真的突然間就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現出過蹤跡。”
上層某些人的心思,就開始浮動了起來。
首當其衝被他們惦記上的,就是喬溫留下的那對雙胞胎姐妹。
雖然兩個孩子都只有四歲,而且在被喬溫從原本居住的村子帶走之前,與他完全不相識。
但有人認爲她們兩個是現在唯一僅存的一個突破口,建議對兩姐妹嚴加看管,必要時“採取一切措施”,“務必要從她們口中,探聽出除妖師喬溫的全部情報”。
喬溫聽到這裏,臉上的笑容已經全部消失。
“然後呢?”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帶着冰冷而深沉的怒意。
“他們對美美子和菜菜子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