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麼回事,陰陽道的正常操作罷遼。”
喬溫用一種“就說你們咒術師沒見識”的欠揍表情，就像是爲了驗證五條悟的某種猜測一般，老神在在回道。
咒術師們：…………
我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們！
就算咒術師傳承至今,已經和古時候的陰陽道基本沒了聯繫,可一點最基本的常識他們還是有的,即便陰陽道當年被吹得十分高大上，說什麼“連接陰陽兩界,行走於魑魅魍魎之間,以人之身,鎮鬼神,誅妖邪,此乃行陰陽道之人”,可真正能做到這些的又有幾個？
要知道,可不是每一個陰陽師都叫安倍晴明！
真當自己修了陰陽道就能“連接陰陽兩界”了？
做的什麼美夢。
面對質疑,喬溫也不着惱,只是嘖嘖嘖地邊發出嘖聲邊搖着手指，那樣子得意極了：
“這就是你們咒術師不懂了！你們天天跟咒靈打交道,懂普通的亡魂是什麼樣嗎？”
這……
雖然幾個一年級學生在乙骨憂太和祈本里香即將解咒的最後，看到了人類形態的,應該算是祈本里香的“幽靈”，可看見過不代表瞭解，喬溫要是這麼說的話，他們倒還真沒什麼好反駁的——這年頭單純的幽靈是真的不好見,能見到的,基本都是已經被詛咒纏身、成爲了詛咒的咒靈。
“這符紙在我們除妖師中間,被稱爲‘養魂符’,在當年咒靈尚未在世間肆意橫行，還能有普通的幽靈留存於世的時候，是陰陽師和除妖師都會畫來爲自家的幽靈類式神收納並蘊養靈體用的。”
喬溫說得頭頭是道。
“很多亡魂停留在現世也不一定是真的有什麼執念，只不過機緣巧合之下，糊里糊塗就成了幽靈。”
“這之中有本性純良、不愛害人，但也不想那麼快就離開現世的，就會與陰陽師或除妖師簽訂契約——或者用你們咒術師的說法也可以叫做立下束縛，成爲對方的式神，以交換對方的庇護。”
“就像安倍晴明家的那幾個美女姐姐一樣？”接話的是胖達。
禪院真希一手肘頂在胖達軟綿綿的肚子上：“都說讓你少看那種電視劇了……”
胖達那張萌萌的熊貓臉顯得十分無辜：“可是野村萬齋真的好有那種平安時代的雅風啊……”
——誰跟你說這個！
而且你一個咒骸爲什麼這麼懂！
禪院真希無奈扶額。
旁邊的狗卷棘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大芥。”
乙骨憂太則是眼神發亮。
“您的意思是說，裏香她可以像是您說的那些幽靈式神一樣，以這張符紙爲容器，停留在現世？”
喬溫擺擺手：“我也沒年長你幾歲，敬語就不必了。至於你問的這個問題……理論上而言的確如此，但有一點我要提醒你。”
他神色嚴肅起來：“我想不必我說，身爲咒術師的你們是最清楚的，如今可不比千年前，世間幾乎每個角落都被咒力所充斥，再怎麼普通的幽靈，長期生活在咒力充沛的環境下，都會像空白的海綿被投進水裏一樣，遲早會被咒力所侵蝕。”
所以，即便符紙能留住祈本里香的靈魂，也無法保證她會一直以幽靈的形態存在，早晚有一天，被咒力徹底侵蝕的她會再一次變成咒靈。
正是因爲不想祈本里香再次變成咒靈，他纔會強忍不捨，選擇放手。
如果裏香繼續留下來，卻面臨着在未來的某一天，終究會再度化爲咒靈的結局，他又怎麼可能將她強留在身邊？
黑髮少年抹了把臉，低頭看着手心中散發着淡淡螢光的符紙。
他不敢太過用力，生怕將這脆弱的紙張捏碎。
而似乎也在迴應着他這份小心翼翼的珍視，那符紙上的光芒明明滅滅閃爍了幾下，就好像裏香在對他說着話……
尖銳的疼痛從心底泛起的同時，乙骨憂太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決定。
他顫抖着，卻堅定不移地，將手中的符紙遞向了喬溫：
“您……你有辦法送裏香去輪迴的，是不是？”
喬溫看了他一會兒。
在少年充滿忐忑與期望的目光中，他點了點頭：
“是的哦。”
他輕聲說。
“你想怎麼做？想送她去往亡者應去的所在麼？”
乙骨憂太狠狠顫抖了一下。
可他的目光卻不偏不移，執着地與喬溫對視：
“如果……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喬溫沉默半晌，突然嘿的一聲笑了起來。
他拍拍乙骨憂太的肩膀：
“你的決意我感受到了。本來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給出這張符紙也只是被小男孩和小女孩之間純粹又誠摯的感情打動，生起了一點惻隱之心，想着既然我能做到，不如多給你們一點彼此陪伴的時間。”
“不過現在嘛……”
喬溫笑容燦爛：“乙骨君，要一生都把我當作恩人看待哦？”
乙骨憂太：“……誒？”
黑髮少年滿眼茫然，好像一下就聽不懂喬溫的話了似的。
喬溫也沒管他這憨憨反應，隻手一劃，便將夜笠空間召喚出來，伸手進去開始掏啊掏。
五條悟湊近過來，興味盎然看着喬溫身邊的黑色孔洞。
“這是什麼？空間類術式？唔……看不太懂術式構成呢……”
他頗有鑽研精神地上下左右打量夜笠空間的開口，如果不是夏油傑在旁邊拉着，他甚至都想把手也伸進那開口裏摸摸看了。
喬溫沒出聲阻止。
夜笠空間說是空間，本質而言，還是自在法的一種。
這東西是隻認主人氣息的。
所以別看開口就擺在那裏，好像能克服心中的懷疑和恐懼的話，誰都能把手伸進去逛一圈一樣，實際上，開口連接向的另一個空間，是以自在法和喬溫的氣息共同打造而成，只能允許喬溫接觸的獨有空間。
五條悟就算直接摸上來也不用擔心，他的手只會穿透一層空氣，尷尬地在開口邊緣大鵬展翅，根本就伸不進空間裏去。
喬溫在那裏摸索了半天，才終於抓到了什麼。
只見他微微用力，奮力一個後扯——
就把一具人體模特樣的制式“身體”，從那突然擴大的開口中拖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