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真容的Berserker全然不爲梅林的呼聲所動。
就連腳步也不曾有哪怕一剎那的停頓,真名爲蘭斯洛特的狂戰士身形如電,手上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依舊毫不猶豫地盡數襲向梅林。
魔術師對此自然是能躲則躲,不能躲的,就憑着身上的護盾硬扛下來,不多時,那護盾的光芒便開始明明滅滅、極不穩定地閃爍起來,看上去隨時可能被狂戰士一擊擊破……
“Master!”
柔弱的魔術師仰頭,對自家那悠哉遊哉飄飛在半空,只差把“啊呀!這可真是一場好戲”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的人類御主發出了求助的聲音。
人類御主一臉貓貓震驚:
“Caster,你身爲英靈,與同爲英靈的Berserker戰鬥本就是你的職責所在,怎麼英靈之間的戰鬥還有叫人類御主插手的道理?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類,Berserker一拳揮下來,怕不是要被打成個人肉餅!”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好意思開這個口的?
還有沒有一點身爲英靈該有的驕傲了?
梅林邊“左支右絀”地狼狽躲閃着來自蘭斯洛特的攻擊,邊哇哇大叫:
“您也知道我是Caster,拼近戰的話,又怎麼打得過Berserker?更何況這還是狂化後的蘭斯洛特!我這樣一個柔弱無依的魔術師,要不是有護盾在身,這會兒也早就被他打成英靈餅啦!”
“那你就加把勁,再放一個護盾出來呀!”
“您以爲我不想嗎?這技能它是有CD的!”
“堅強點!你可是英靈!想法子克服一下!”
“沒辦法!克服不了!您再不幫忙我真的要被送回英靈座啦!!”
……
這主從兩個一個飛在天上一個站在地上,中間穿插着蘭斯洛特各種意義不明的低吼聲,外加攻擊時發出的種種砰然聲響,竟就這麼旁若無人地說起了雙口相聲(不是),這看得隱身於廢墟陰影中的某個人一時之間,不由心頭火起——
“哎?暗中偷襲?”
飄飛在半空中,看似毫無防備的黑髮青年正與地上的虹發從者肆無忌憚地你來我往捧哏逗哏(都說了不是),某一時刻,卻突然擡手,輕捏住一隻眼看就要落在他頸側的指甲蓋大小的蟲子。
他連看都沒看那隻蟲子一眼,只用“啊,今晚喫豬排飯嗎”一樣毫無起伏的語氣嘀咕了一句,便手指一個用力,將蟲子捏成了一團碎末。
接着,青年似乎就失去了繼續與從者說相聲(→_→)的興致。
他垂首,看了看夜色之下,已然坍塌成了一地殘垣斷壁的間桐家宅邸,又側頭,遙遙望向城市的另一角——
“算啦,沒意思,不玩了。”
正舉起法杖“艱難”抵擋着來自蘭斯洛特攻擊的梅林聞言,動作頓了頓。
這給了蘭斯洛特一個絕好的破綻,讓他一爪下去,直接抓碎了梅林身前,那早已搖搖欲墜的護盾。
臉上滿是狂氣,已然看不出絲毫理智跡象的騎士那被瘋狂和殺意所侵佔,根本找不出一絲理性光輝的眼睛裏,倏然閃過一絲血色。
他高舉右手,看上去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劈向梅林頭頂——
而與此同時,喬溫也動了。
他手指輕彈,瞬間拋飛出了一張庫洛牌:
“【雷】!”
下一秒,一隻成年雄獅大小,通身泛着金色雷光,有着猛獸樣鋒利的獠牙和充滿野性的紅色眼睛,頭部炸開着一簇簇鬃毛般皮毛裝飾,然而此時此刻,卻用一種溫柔而眷戀的眼神注視着眼前的人類青年的獸,便出現在了半空之中。
它踏着靈巧的步伐接近了人類青年,低下頭,用那不時有雷光閃爍的腦袋輕拱對方的胸膛。
後者就邊揉着這隻大貓貓一樣撒着嬌的猛獸的頭毛,邊笑着用另一隻手去撓人家的下巴。
只見那雷之獸就十分享受一般,微微眯起了眼睛,一條閃電狀的長尾巴歡快地在身後甩啊甩……
梅林:…………
躲在暗處的某人:…………
喂喂……
能不能嚴肅一點?這邊可是在打生打死呢我說!
關鍵時刻,梅林一把抽出隱藏在法杖中的短劍,以劍鋒直接擋下了蘭斯洛特兇猛的一擊。
他正想出聲抗議兩句,就發現剛剛還在給大貓貓擼毛的某人,此時已經收起了背上那一對誇張的白色羽翼,直接跨坐在了他新召喚出的金色猛獸身上。
黑髮青年俯身,輕拍那猛獸的脖子:
話音剛落,刺目的金色雷光驟然從那金色猛獸身上亮起,緊接而來的,是劈天蓋地般灑落下來的大片雷光。
天空之中烏雲翻滾。
好像一眨眼的功夫,那本是萬里無雲的漆黑夜空,就被大片的陰雲所籠罩。
從沸騰般的深黑雲層之中,不斷有落雷向下劈落,如同雨幕一般,自天向地,連接成了金燦燦的一片。
梅林甚至忘記了繼續閃躲。
他怔怔站在那裏,注視着眼前這無法想象是由人力所造成的,幾乎毀天滅地般的一幕。
那金色雷光映在半夢魔瑰麗的紫色瞳孔裏,像是要將他的眼睛都染成璀璨的亮金色一樣。
這毫無間斷的落雷持續了足有半分鐘之久。
待到雷光散去,天空重又恢復明朗,在朦朧的月光映照下,出現在喬溫和梅林,以及不知何時竟停下了攻擊的蘭斯洛特面前的,就只剩下一大片空無一物的焦黑土地。
除此之外,再不見其他任何人或物的存在。
曾經矗立在這裏的那棟陰森而恐怖的宅邸也好,生活在其中的人也好。
統統都不見了蹤影。
坐在雷之牌身上的喬溫閉了閉眼睛,無聲嘆了口氣。
他原本其實沒打算做到這樣的地步。
畢竟真說起來,間桐髒硯的確該死,身爲他的長子,雖然不受重視,但多少也爲他打過些下手的間桐鶴野也不無辜。
但間桐雁夜總不該死。
而此時的間桐慎二雖然是個自私懦弱又不負責任的小混蛋,但終歸還沒長成後來那個各種意義上的人渣。
讓他們也和間桐大宅一起覆滅在無盡的雷光之中,這違背了喬溫的行事準則。
所以最初,他是沒準備要用雷之牌的。
是世界意識改變了喬溫的想法。
【這一家子,打從根裏,全都爛透了。】
那從與喬溫相遇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用乖巧可人的小朋友形象示人的火柴小人兒,這一刻響徹在喬溫腦海中的聲音,卻冰冷而淡漠,不帶一絲喬溫所熟悉的嬌憨勁兒。
那聲音甚至讓喬溫聯想到了某種“聖言”,充滿漠然而無慈悲,純粹公正的審判意味……
【誠然,他們之中的某些“還沒有”爲惡。】
【可是小喬,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吧?】
【他們不爲惡,並非心中毫無惡念,也並非不想爲惡,而只不過……是沒得到那樣的機會罷了。】
世界意識的語氣輕而平淡。
這一刻,祂的確就像是一個遊離在所有的“故事”之外,無悲無喜注視着這一切,卻同時也擁有着屬於自己的決斷,站在自己的立場,做出了宣判的至高存在。
【讓他們一起消失吧。】
世界意識用一種極端平靜的語氣說。
【那個女孩的確無辜。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想看到任何人成爲小喬你的負擔。】
【你在這個世界的負擔和牽掛,有我一個就夠了。】
【間桐家的這些人……】
【他們也配?】
喬溫:…………
某個瞬間,察覺到世界意識隱藏在平靜淡然的表象之下,那似乎有點在爲喬溫的關注竟從自己身上轉移走的小小“不滿”,喬溫先是一愣,隨即,他在巴衛的死魚眼中,在自己的意識之中,大笑出聲——
【好好好。】
人類青年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之中帶着笑意響起,聽起來滿滿都是無奈與縱容的意味。
【聽你的。】
【不過……你還是說晚了哦。】
喬溫忽然狡黠地笑了起來。
世界意識:???
火柴小人兒頭頂飄起大大的問號。
喬溫笑盈盈眨眼:
【你只看到了我讓影之牌送走那個小姑娘,可你怎麼沒注意到,早在房子坍塌的那一刻,就被樹之牌順手撈走了的那一大一小?】
在世界意識滿腦袋問號的注視中,喬溫緩緩勾起脣角:
【小傢伙,就算是你,也不能輕易讓我改變自己的原則。】
說着,他側頭親了口臉色已經完全漆黑下來的人偶戀人——
【這一點,就連我家巴衛,也很難做到哦?】
世界意識:…………
巴衛:…………
世界意識:
【哦哦哦!!那我好惹!】
祂忽然之間,語氣中重新充滿了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