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子在前,趙秋隨後,二人一前一後,進入琴堂之中。

    黑白子掀開牀上被褥,揭起牀板,下面卻是塊鐵板,上有銅環。他握住銅環,向上一提,一塊四尺來闊、五尺來長的鐵板應手而起,露出一個長大方洞。這鐵板厚達半尺,顯是甚是沉重。

    “你先進去!”趙秋說道。

    黑白子依言躍入洞中,趙秋隨後落下。只見下面牆壁上點着一盞油燈,發出淡黃色光芒,置身之所似是個地道。

    行了約二丈,前面已無去路。黑白子從懷中取出從黃鐘公身上搜出的那串鑰匙,插入了一個匙孔,轉了幾轉,向內推動。只聽得軋軋聲響,一扇石門緩緩開了。

    二人走進石門,地道一路向下傾斜,走出數十丈後,又來到一扇門前。黑白子又取出鑰匙,將門開了,這一次卻是一扇鐵門。

    地勢不斷的向下傾斜,只怕已深入地底百丈有餘。地道轉了幾個彎,前面又出現一道門。

    第三道門戶卻是由四道門夾成,一道鐵門後,一道釘滿了棉絮的木門,其後又是一道鐵門,又是一道釘棉的板門。

    趙秋暗歎一聲,心道:“如此層層設防,這任我行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此後接連行走十餘丈,不見再有門戶,地道隔老遠纔有一盞油燈,有些地方油燈已熄,更是一片漆黑,要摸索而行數丈,才又見到燈光。

    此時趙秋只覺呼吸不暢,壁上和足底潮溼之極,心道:“此是西湖之底,潮溼之極,久居在此,又豈能長壽?原着之中,難怪這任我行早逝,這地方,任誰呆久了,也活不長。”

    二人再前行數丈,地道突然收窄,必須弓身而行,越向前行,彎腰越低。又走了數丈,黑白子停步晃亮火折,點着了壁上的油燈,微光之下,只見前面又是一扇鐵門,鐵門上有個尺許見方的洞孔。

    黑白子指着這鐵門說道:“這裏面便是任先生了。”

    卻聽那鐵門之中,傳出一道濃重的聲音:“黑白子,你又來做甚?哦,你竟然還帶了一個人來?”

    黑白子也不答話,卻是望了望趙秋。

    “你開門吧!”趙秋嘆道。

    黑白子又從懷中取出另一枚鑰匙,在鐵門的鎖孔中轉了幾轉。

    剎那間,趙秋出手如電,點了黑白子上半身的三處穴道,黑白子當即僵立當場,不能動彈。雖然黑白子並不怎麼信任趙秋,心內也早有防備,只是趙秋出手實在太過迅捷,他根本躲避不及。

    “先生這是何意?”黑白子顫聲說道。

    “倘若過一會兒,我與這位任教主在門內苦戰,你卻趁機逃了出去,再鎖上了外門幾道門,我豈非要困在此處?那時哭天天不應,哭地地不靈?人嘛,總是要小心一些。”

    趙秋冷笑道:“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絕不會失言,更何況這吸星大法,也未必算得了什麼絕世神功,給了你又有何妨?”

    趙秋一掌推開鐵門,冷眼如電,瞧向鐵門之內,見那四周牆壁青油油地發出閃光,料想俱是鋼鐵所鑄。他又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摺子,吹燃了之後,隨手丟在了牢獄之內。

    “你是何人?”牢獄之中,一個滿頭黑髮,長鬚已垂至胸前,鬍子滿臉,看不清五官的人喝道。

    或許是長久呆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他的臉色實在白得嚇人,便如剛從墳墓中出來的殭屍一般。

    只見他手腕上套着個鐵圈,圈上連着鐵鏈通到身後牆壁之上,再看他另一隻手和雙足,也都有鐵鏈和身後牆壁相連。

    趙秋眼中露出溫柔的笑意,說道:“本人勞德諾,見過任教主。本人曾是嵩山派掌門左冷禪第三弟子,又是華山派掌門嶽不羣第二弟子。不過如今早已脫了這二派,孤零零的一個人,形單影孤。”

    任我行冷哼一聲,說道:“嵩山左冷禪?華山嶽不羣?一個志大才疏,卻野心勃勃,另一個則是虛僞小人。你是這二人的弟子,也不見得是什麼人物!”

    趙秋微微笑道:“任先生說的對,所以本人早已棄此二派,如今一人一劍,獨自橫行天下。”

    任我行又是一聲冷哼,說道:“那黑白子的武功,倒也很是可觀,你剛纔點他穴道,以他的身手,竟避無可避。你的身手,倒也有些不凡了。另外,這梅莊之中,

    只是你說你一人一劍,橫行天下,又說我的吸星大法算不了什麼絕世神功?似乎,這口氣也大了一些。”

    趙秋冷目如電,說道:“倘若我是真材實料,口氣大一些,又有何妨?”

    任我行蒼涼大笑,說道:“你這人狂妄不羈,倒挺合我的胃口。卻不知你今次前來這陰深潮溼的牢獄,卻是因何?”

    趙秋微微一笑,說道:“吸星大法!”

    任我行“哦”了一聲,說道:“吸星大法系我身負絕學,爲何要給你?”

    趙秋從懷中又摸出三個火摺子,吹燃後,又仍在牢獄之內,原本囚室忽明忽暗,此刻火光搖曳,已可看得分明。趙秋微微一笑,指了指牀上,只見那牀系鐵板所制,鋪有席子,顯露的鐵板之上,竟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每個字約有銅錢大小,印痕甚深,字跡卻頗潦草。

    趙秋說道:“你被困十二年,應知出去的機會渺茫,當世擅長吸星大法這門功法的,僅你一人。如此絕學,不刻在此處,以後你又身死,總難免失傳。所以,你便將吸星大法的精要,刻在了這鐵板之上。當然,在此地十二年,也是百無聊賴,刻刻字也是打發時間的方式……”

    任我行說道:“我既在此,又豈會容你取走了這吸星大法?”

    趙秋嘆了口氣,說道:“這吸星大法,源自北宋年間逍遙派的北冥神功與丁春秋的化功大法。那北冥神功以負極引正極,吸人內力,皆因北冥神功的行功路線,與諸派內功相反。這吸星大法令丹田常如空箱,恆似深谷,以空洞的方式吸人內力。二者頗有相似,又有不同。”

    任我行皺眉道:“此等祕辛,有些連我亦不知,你竟知曉?”

    趙秋說道:“別說你這吸星大法,即便是北冥神功,我原本也是不屑一顧的。須知掠奪他人而來的內力,終究不是自己的,哪裏有自己苦修得來的用得順暢,看似嚇人唬人,其實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其實不值一提,損人不利己而已。”

    任我行大怒道:“大言不慚,那你爲何要我這吸星大法。”

    趙秋笑道:“這吸星大法雖也不是什麼神功妙法,汲取多了別人的內力,因內力互不相屬,難免水火不容。呵呵......對此,你豈非是深有體會?十二年前,你武功既高,心機又深,倘若不是你的這門吸星大法出了岔子,那東方不敗又怎會奪了你的教主之位?”

    任我行心中驚駭,不禁連退數步,直退至牆角,口中大喝道:“你究竟是誰?又怎會知曉此事?”他昔年以吸星大法汲取了不少高手的真氣,致體內異種真氣過多,即便以他內力之深,亦無法彈壓,此事耗去了他的大部分精力,最終被東方不敗奪了教主之位。此事原只有他一人知曉,從未向他人透露,不料眼前的這人卻如鬼神般通天徹地,竟知曉此事。

    趙秋冷笑一聲,又道:“不過,吸星大法汲取的不同真氣,在體內會互相攻伐。但是同類真氣,也許無礙,畢竟同根同源,只會相互融合。我取這功法,便是這個用途。”

    任我行苦笑一聲,說道:“似乎,你知道的,倒還不少。你要取了我這吸星大法,去汲取與你同修一類功法的人,卻不知你修的是哪門子功法?又要去吸何人的真氣內力?左冷禪?還是嶽不羣?”

    趙秋道:“我前半生唯唯諾諾,勞勞碌碌,幾無所得,近年來方纔覺醒,可惜年老體衰,身不由己啊!內力不盈,惟有向他人取之。左冷禪、嶽不羣嗎?他們的那點內力,我倒也瞧不上。”

    任我行道:“那又是何人?”

    趙秋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說道:“嘿嘿,我要取人的真氣內力,那人必是這武功天下第一之人。”

    任我行皺眉道:“不知閣下心中的天下武功第一,又是何人?”

    趙秋眼中露出戲謔之色,說道:“你以爲我說的人是你?當今天下,除我不論,以你的武功,或許可以進入前五。但說到第一,你卻是遠遠不及。”

    任我行不由得冷哼一聲,這“勞德諾”說他武功非是天下第一,他也無話可說,畢竟這天下的奇人異士本就不少,他心忖自己未必便是天下第一,但要說到他僅僅“或許可以進入前五”,他心裏卻又極不服氣了,當即冷笑道:“依我看,在閣下的心中,閣下的武功倒是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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