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明瞭被囚禁的原因,黃藥師、歐陽鋒等人的心中,漸漸有了心結。

    或多或少,有了些隔閡,心中陰霾漸起。

    不知不覺間,又十日已過。

    黃藥師等人早已飢腸轆轆,餓得面黃肌瘦。

    這一次,番役和爪牙送來的飯菜,便只有二份了!

    六個人,原本還有三份飯菜,稍稍忍一忍,減少一些不必要運動,節省有限的體力,也還能將將就就活下去。

    可是,如今僅有二份的飯菜,那就相當困難了。

    經六人商定,幾人依舊平分這二份飯菜。

    只是,天生飢餓感,豈是人力可以忍受。

    這日,天色已晚,衆人皆靜坐入定,節省體力。

    六人之中,裘千仞的真氣內力,終究稍遜於黃藥師、歐陽鋒等其餘五人。

    所以,即便一向以來平分食物,但其餘五人有以往積蓄的真氣內力作支撐,內力稍高,硬抗飢餓的時間,也就稍稍久一些。

    裘千仞的武功,以鐵掌和水上漂輕功名傳今世,那鐵掌更偏向於外功,相較於其餘五人,他的真氣內力也是最弱。更何況,他左臂已斷,雖然在最初受困的數月時間,他的傷勢已經漸漸穩定。但是,因病養傷,他修練九陰真經、先天功等武功的進境,卻慢了不少。

    所以,六人之中,如今最難熬的,便是裘千仞。

    夜已深,燈火忽明忽滅。

    此刻,裘千仞已有些撐不住了,昏昏欲睡。

    這時,歐陽鋒輕輕站起身來,寂靜無聲地來到裘千仞的身後,忽地,歐陽鋒悄無聲息的一掌,拍向裘千仞的天靈蓋。

    “嗤!”

    一道指力,從一丈之外奔來,擊向歐陽鋒的眉心。

    這一指,正是赫赫有名的一陽指。

    大理段氏的武學,淵深廣博,近二百年以來,自神聖文武皇帝段思平始,高手層出不窮。這一陽指,便是段家的三大絕學之一。

    一燈大師的一陽指,威力驚人,又身懷先天功。

    這數月來,他更以自家絕學和先天功,與牆壁上的九陰真經等武學一一印證。六人之中,便屬他所獲最多。

    這一指,足以剋制歐陽鋒的一生所學。

    歐陽鋒頓時以蛇行狸翻的輕功,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避開了這一指。

    “阿彌陀佛!”

    一燈大師宣了一聲佛號後,說道:“歐陽施主,你又何必暗下殺手!”

    眼見自己差點就死於歐陽鋒的偷襲之下,裘千仞終於清醒了過來,他手提厚背刀,提起殘餘的真氣內力,喝道:“歐陽鋒!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竟要下此毒手!”

    歐陽鋒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那姓尹的小子說得不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自古以來,老虎、豹子等猛獸,便是以肉爲食,方可活下去!這便是弱肉強食的道理!

    倘若人與人之間,無冤無仇,那便天下太平了嗎?嘿嘿,這大金和大宋,原本便是無冤無仇,那爲何又數次兵戎相見?

    我誅了他,便少了一個人來分食物!於諸位也是有利無害!”

    裘千仞冷哼一聲,說道:“我和你拼了!”說罷,便提了厚背刀,要與歐陽鋒拼命。

    一燈大師嘆道:“裘幫主,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你未必便是他的對手!”

    裘千仞經一燈勸解,心道:“原本,我的鐵掌水上漂功夫,加上那七殺刀法,未必遜色於這西毒,甚至猶有過之。可我左臂已失,這些時日來,耗費了不少時間養傷。同時,我精通外功,於這九陰真經和先天功,倒是一知半解,所得的也沒有他多。這一燈大師說得對,我不是他的對手……”

    一念至此,裘千仞便收了厚背刀,說道:“歐陽鋒,那些江湖中人怕了你的名頭,我卻不懼,今日這件事,我以後再找你算賬!”

    六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均不再言語。可是,每一個人,從此皆留了一個心眼,唯恐其餘的人,暗下死手。

    如此寂寂無聲,惟有獄舍之外,不時傳來蟬鳴蟲叫之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一燈大師說道:“這些年來,貧僧雖入佛門,然貪嗔癡慢疑並未完全放下,至少,依舊醉心於武學一道,更是勤修先天功,日夜不輟。這些時日來,將九陰真經、先天功等武學,一一對照,心有所得。”

    黃藥師等人心道:“一燈佛理精湛,又通道學,一生之中,還曾爲帝,經歷之豐富,遠勝我等。所學所知所見,已近乎神而明之。他說他有所得,一定便是高深至理了!”

    卻聽一燈大師閉目緩緩說道:“西漢淮南王劉安及其門客着《淮南子》,其中有云:凡地形,東西爲緯,南北爲經,山爲積德,川爲積刑,高者爲生,下者爲死,丘陵爲牡,爲牝。水圓折者有珠,方折者有玉。清水有黃金,龍淵有玉英。土地各以其類生,是故山氣多男,澤氣多女,障氣多喑,風氣多聾,林氣多癃,木氣多傴,岸下氣多腫,石氣多力,險阻氣多癭,暑氣多夭,寒氣多壽,谷氣多痹,丘氣多狂,衍氣多仁,陵氣多貪。輕土多利,重土多遲,清水音小,濁水音大,湍水人輕,遲水人重,中土多聖人。皆象其氣,皆應其類。故南方有不死之草,北方有不釋之冰,東方有君子之國,西方有形殘之屍。寢居直夢,人死爲鬼,磁石上飛,雲母來水,土龍致雨,燕雁代飛。蛤蟹珠龜,與月盛衰,是故堅土人剛,弱土人肥,壚土人大,沙土人細,息土人美,毛土人醜。食水者善遊能寒,食土者無心而慧,食木者多力而,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葉者有絲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悍,食氣者神明而壽,食谷者智慧而夭。不食者不死而神。

    《大戴禮記·易本命》雲: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

    道家認爲,人食五穀雜糧,在腸中積結成糞,穢氣遂生,因此而生病,難以長壽。

    《黃庭內景經》雲:“百穀之食土地精,五味外羙邪魔腥,臭亂神明胎氣零,那從反老得還嬰?”同時,人體中有三蟲,又名三尸,專靠得此谷氣而生存,使人產生邪欲而無法自持。因此,爲了清除穢氣,讓三尸蟲無谷氣而生,必須辟穀。

    《莊子·逍遙遊》雲:不食五穀,吸風飲露。昔日春秋時魯國人單豹避世居深山,喝溪水,不衣絲麻,不食五穀,行年七十,猶有童子之顏色,爲史籍所載最早之辟穀者。

    《漢武帝外傳》載,東漢方士王真斷谷二百餘年,肉色光美,徐行及馬,力兼數人。

    《後漢書·方術傳》載:郝孟節能含棗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

    曹植《辯道論》載郗儉善辟穀事,謂曾躬與之寢處以試之,絕谷百日,……行步起居自若也。

    曹操招致的方士羣中,甘始、左慈、封君達、魯女生等皆行辟穀術。

    《抱朴子內篇·雜應》中,葛洪雲:餘數見斷穀人三年二年者多,皆身輕色好。三國吳道士石春,在行氣爲人治病時,常一月或百日不食,吳景帝聞而疑之,乃召取鏁閉,令人備守之。春但求三二升水,如此一年餘,春顏色更鮮悅,氣力如故。又有馮生者,但單吞氣,斷谷已三年,觀其步陟登山,擔一斛許重,終日不倦。

    《魏書·釋老志》載,北魏道士寇謙之託言太上老君授以導引辟穀口訣,弟子十餘人皆得其術。又謂東萊道士王道翼隱居韓信山,斷谷四十餘年。

    《雲笈七籤》卷五載,孫遊嶽茹術卻粒,服谷仙丸六十七年,顏彩輕潤,精爽秀潔。

    《南史·隱逸傳》載,南嶽道士鄧鬱斷谷三十餘載,唯以澗水服雲母屑,日夜誦大洞經。陶弘景善辟穀導引之法,自隱處四十許年,年逾八十而有壯容。

    《北史·隱逸傳》稱陳道士徐則絕粒養性,所資唯松術而已,雖隆冬冱寒,不服棉絮。

    《舊唐書·隱逸傳》載,唐道士潘師正居嵩山二十餘年,但服松葉飲水而已。其徒司馬承禎亦傳其辟穀導引服餌之術。

    史書記載辟穀之人如此之多,辟穀時間或幾月、幾年甚至幾十年,其中難免有誇大不實之處,但恐非純屬子虛。”

    接着,一燈又將這些文字的道理,一一說給衆人聽。

    當然,黃藥師所學廣博,不在一燈之下,自是明白這段話的其中道理。

    一燈又道:“漢時的《去穀食氣篇》有云:去谷者食石韋……首重、足輕、體軫,則昫炊吹之,視利止。其意爲:初行辟穀時,往往產生頭重腳輕四肢乏力的飢餓現象,須用吹呴食氣法加以克服。這便是將辟穀與行氣,聯在了一起。成仙或不可期,但健身延年,抗擊飢餓,卻是可行。

    食肉者勇敢而悍,食氣者神明而壽,食谷者智慧而夭,不食者不死而神。這些年來,貧僧一直素食,且食量甚少,雖不敢說自己是食谷者智慧而夭,卻於辟穀一道,頗有心得!

    這數月以來,爲外力所迫,再與九陰真經等武功一一對照,倒也尋出了食氣之法,或許,可以少用食物而存活!”

    此時,一道身影閃動,作了手勢,讓一衆番役和爪牙後退,卻是趙秋來到此地,偷聽一燈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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