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令老典打斷了冷清秋的話:“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老典。我去問色婆冬天什麼時候纔會結束,她扭頭就走。可能她不願告訴我們她在風中聽到什麼,也可能是這個冬天會隨着太古神鏡的轉動永遠持續下去,直到紀元之末。這就是我的意思。”
“對對對,按着你的意思,說不定羊都能飛上天。”令老典反駁道。
沈青陽則攤攤手道:“這就叫懶老婆上雞窩——笨蛋,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話從你的嘴裏說出來。清秋,你身爲村中長老,竟然也說這些只有姓南宮的糊塗蛋纔會說的胡話!聽我說,我們已有足夠多的麻煩。”
這時候令公鬼的衣袖被飛快一扯,接着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把他的注意力從那幾個男人的交談中移開。“快來,令公鬼,趁他們還在嚷嚷。要不他們就會讓你幹活了。”
令公鬼向下一瞥,不禁咧嘴一笑。原來是子恆正蜷着身子蹲在車旁以避過令老典他們三人的視線,他那瘦長結實的身子極力扭曲着,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大螳螂那樣縮起了身子。
子恆的眼睛淘氣地眨了眨,一如往常。“愣子和我抓了頭獾,又大又肥,被拉出洞時它差點就朝我褲襠裏來了一腳。我們打算把它放到石場上,然後看着女娃子們尖叫着逃開。”
令公鬼笑得更是開心。對於現在他,這種事再也不像一兩年前那樣有趣了,但子恆好像永遠都長不大似的。他飛快地瞥了瞥父親那幾個男人還湊着頭激烈爭論然後放低嗓門道:“現在不行,我答應過要把這些酒卸下來的,晚點再找你吧。”
子恆朝天翻翻白眼,他對於扛扛酒桶這種正經活提不起半點興趣:“天哪,我寧願回家陪我小妹妹繡花。對了,我還知道比獾更有趣的事。有陌生人來錫城了!”說着,他的臉上露出神祕的表情。
昨晚霎那間,令公鬼的呼吸都停了。一個騎馬的男人?一個騎一匹黑馬、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他的披風在風中一動不動?看見令公鬼的臉色大變,子恆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於是收斂了笑容,聲音更低沉沙啞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試着問道:“我說,不會是你也看到了?我還以爲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姥姥的,令公鬼!這人可嚇死我了。你知道我不是膽小的人,可是這東西真他孃的滲人。我敢發誓他恨我,還想殺了我。”
子恆這些沒頭沒腦的話讓令公鬼不禁打了個冷顫。他從沒想過會有人想殺他,是真的想殺他。這種事從沒在紅河谷發生過。人與人之間偶爾打上一架,那是有的,有時候還見了血,但絕不是殺人那麼嚴重的情況。
“你知道的只要人一害怕,就會想起稀奇古怪的東西。在那一霎那,我還以爲是緊那羅魔。”提到了這個禁忌般的名字,子恆想再笑一下,這次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令公鬼深吸了口氣,想起了那些不知道流傳了多少年的老話:開天闢地之際,化生萬物之初;浮玉羣山之外,鳥鼠同穴之中;囚有緊那羅魔,困有黑彘魔軍;隨着神鏡轉動,直至原始返終。昊天上帝之大道庇護世界,陰陽之動靜驅動人間。
再次深吸一口氣,子恆接着說道:“退一萬步說,即使是個黑彘魔軍的脫困了,他來紅河谷嚇唬一個鄉下娃娃幹什麼?這難道不奇怪嗎,所以說那個黑衣人必然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別笑!我敢發誓。說不定他就是什麼神怪一類。我敢說這裏面必有名堂!”
令公鬼咕噥道:“你的想像力比我媽還豐富。我媽總是告誡我說,要是我再不乖乖聽她的話,黑彘魔軍就會來抓我。雖然我從沒見過她拿來嚇我的那些鬼狐仙怪,不過,這又有什麼大不了?每個母親都是拿黑彘魔軍之類的東西來嚇她娃子。”
令公鬼淡淡地說道:“但我們還不是安全地長大了?既然你什麼都相信,爲什麼不認爲他就是個過路的?”
子恆瞪着他道:“哪個過路的會這麼嚇人,其實我是從沒這麼害怕過。我不怕承認。”
“我也是。我爸認爲我只是被樹下的什麼影子嚇了一跳。”
子恆靠在車輪上,一臉陰鬱地點點頭道:“這個事我不只對你講了。我還告訴了愣子和大屁股,他們對這個事還挺有興趣,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什麼也沒看到。現在大屁股認爲我又在騙他。愣子則認爲我只是看到一個來自三灣渡口的偷狗賊或偷雞賊。偷雞賊!他以爲我會被一個偷雞的小賊嚇到嗎?去他姥姥的。”子恆一臉被侮辱的表情,默默不語。
最後,令公鬼說道:“目前來看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可能他確實只是個小偷。要知道小偷總是要避開人的,所以纔要保持與人之間的距離,偏巧天氣不好的時候,看起來就有些嚇人了。”
子恆道:“我不喜歡他那樣看着我。從你剛纔的反應來看,你肯定也不喜歡。我們應該告訴別人,讓大家都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