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五十四章 老陽山
    馬匹在開遠大路上撒蹄飛奔,鬃毛和尾巴在月光下如流水般飛舞,蹄子在結實的泥土路上敲打出穩定的節奏。孔陽一騎絕塵地跑在最前頭,黑馬配上變色披風使他幾乎與黑夜融爲一體。純熙夫人的白駒步步緊追,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閃亮的月光。其他人在她身後排成一列,像被退魔師手裏的無形繩索牽引着一般。

    令公鬼跟着謝鐵嘴,謝鐵嘴跑在隊伍的最後。說書先生並不回頭看,他只專注於前進的方向,對於身後有什麼完全不上心。不論後面出現了黑水修羅,還是那騎着無聲黑馬的黑神殺將,或者那隻飛行怪物飛頭獠,都依賴令公鬼發出警報。

    令公鬼雙手緊抓着小蘋果的鬃毛和繮繩,每隔一盞茶的工夫就扭頭往各個方向掃視。飛頭獠——這種怪物,謝鐵嘴說它比黑水修羅和黑神殺將更可怕。但此刻天空中什麼也沒有,地上只有黑影,黑得足以隱藏一支軍隊的黑影。

    座下強壯的灰馬盡情伸展四蹄,迅速如暗夜鬼魂,輕易就能跟上孔陽牡馬的腳步。他甚至想加速,想超過前面的所有馬匹跑到最前頭去,令公鬼不得不緊緊抓住繮繩抑止它過快的速度。小蘋果的每一步都在反抗着他的壓制,這小馬以爲這是一場比賽,所以不停地跟他的主人爭奪主控權。令公鬼使出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控制住它,並確保自己呆在馬鞍上,暗暗祈禱着不要被小蘋果察覺自己心神不安,否則他就輸定了。

    讓令公鬼懸心的還有杏姑和半夏。他俯在灰馬的脖子上,時不時擔憂地看着跑在前頭的她們。當初他說杏姑能跟上的時候,壓根沒想過要這樣狂奔的。她現在雖然還能跟得上,但是他從沒有見過她這樣竭斯底裏的跑步姿勢。孔陽是反對讓半夏跟來的,萬一杏姑撐不住了,他會爲她減慢嗎?還是說就這樣把她丟在後面?他知道鬼子母們和退魔師因爲某種原因認爲他和他的夥伴很重要,但是根據純熙夫人談到命運之模時的樣子判斷,半夏一定不算在其中。

    於是他在心中暗下決定:不管純熙夫人和孔陽怎麼說都好,萬一杏姑落後了,我也會跟着落後,就算要獨自面對黑神殺將和黑水修羅,面對飛頭獠也不怕!他聚集起所有的意志和願望,無聲地向杏姑吶喊:跑吧,如乘風一般跑吧!但願這能化爲杏姑的力量。跑吧!他覺得皮膚刺痛,骨骼像被寒冰浸泡快要裂開。願老天幫助她,跑吧!杏姑像是明白他的心意似的,腳步生風。

    一羣人就這樣一直向北飛馳,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目之所及以內不時會閃過農舍的燈光,如同遠處的燈塔。偶然會有警惕的看家狗朝他們吠叫,但這叫聲也很快被拋在身後,也許狗兒認爲自己已經成功把敵人趕走了吧。他們在瑩白星隱的月色下繼續前進,周圍的景物都隱沒在黑暗中,路邊的樹木有時會突然跳到眼前,又突然消失。寂夜之中,只有夜貓子的孤獨叫聲不時地打亂規則的馬蹄聲。

    突然!孔陽毫無預兆地慢了下來,隊伍也隨之停下。令公鬼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覺得大腿內側的肉跟馬鞍摩擦的地方火辣辣地痛。眼前的夜色中閃爍着許多光點,好像有一大羣螢火蟲正齊聚在一棵巨大的樹上。

    令公鬼困惑地皺眉看着那些光點,待看清楚後,他喫驚地深吸一口氣。那不是螢火蟲,而是無數的窗戶,是沿着山坡一直修建到山頂的許多房屋的窗戶!

    他馬上意識到,這裏是老陽山!

    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已經跑了這麼遠,這可說是有生以來最快的一趟旅程了。孔陽翻身下馬,令公鬼和謝鐵嘴也跟着照做。小蘋果低着頭直喘粗氣,脖子和胸部滲着大顆的汗沫,身上雖然長着煙霧般的斑紋看不清,但也已經被汗溼透。看這馬的樣子,今天晚上大概再也沒法跑了。

    “好傢伙,咱們已經越過了許多村莊,比我預期的要快多了,”謝鐵嘴大聲道,“我想我們已經跟它們拉開足夠遠的距離,所以休息個把時辰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屁股發麻的令公鬼舒展着四肢,又以手握拳敲着痠麻的背部:“如果我們要在這裏過夜,不如到老陽山上去吧?”

    清涼的夜風送來村裏的樂聲和烹飪的香味,令人肚子更餓了。老陽山沒有受到黑水修羅的打擾,人們還在慶祝上元節。他看了看半夏,她靠着杏姑,顯得很疲勞。其他人也下了馬,連聲呻吟着舒展痠痛的肌肉。只有退魔師和鬼子母連一丁點疲乏的跡象都沒有。

    “我想看看他們過節,”馬鳴疲倦地建議道,“或者在聚緣酒店那裏喫個熱騰騰的肚包肉。”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所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老陽山了,聚緣酒店可比不上咱們的酒泉旅店。”

    “聚緣酒店也還不錯啦,”子恆說道,“我也想喫個肚包肉,還要喝很多很多罐罐烤茶來驅寒。”

    “你們想的太簡單了,渡過暗礁渡口之前我們都不能停留,”孔陽嚴厲地說,“一頓飯的工夫都不行。”

    “人當然還挺得住,可是馬已經不能跑了,”令公鬼爭辯道,“如果照剛纔那樣繼續騎下去,它們會死的。純熙夫人,您肯定不會讓這些馬活活跑死吧?”

    從剛纔他就模糊地注意到純熙夫人在馬兒之間走來走去,卻一直沒留意她在做什麼。這時她徑直走到小蘋果的身邊,伸手放在馬的脖子上。令公鬼愣住了,因爲他看到小蘋果忽然打了個響鼻,狠狠甩了甩尾巴,差點把他手裏地繮繩甩脫。

    然後,這匹灰馬又開始踏着小步,輕鬆得像是已經在馬棚裏休息了好幾天的樣子那樣精神飽滿。純熙夫人一言不發,又向杏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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