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是我的
    有時候,子恆真想對着他們大喊。天下上還有黑水修羅和黑神殺將,還有無數的妖魔和戰爭。還有那些把每一片葉子砍下的人,他們行兇,他們殺人。還有混沌妖皇,他眼睛裏的火焰足以把空明之體燒成渣渣。

    子恆於是固執地把斧頭掛在腰間,即使寒風陣陣也堅持要把披風張開,露出那半月斧刃。路大安時不時就會挖苦他,咧嘴笑着,說他何必老把這麼沉重的武器帶在身上,那雙金黃的眼睛似乎能讀懂他的心。每次,他都幾乎想把斧頭遮蓋起來。幾乎。

    雖然虎夷人方的營地令他煩躁不安,不過,在這裏時,他的夢境還算平常。有時候,他會被噩夢驚醒,夢見黑水修羅和黑神殺將衝進營地,漂亮的馬車化爲熊熊烈火,人們紛紛倒在血泊裏,男子、女人和娃子倉惶逃跑,尖叫着死去,卻毫不反抗。

    一次又一次,他在半夜裏驚醒,喘着氣伸手拿起斧頭,然後纔看清馬車沒有着火,身邊沒有那些該死的畸形妖魔,地上也沒有撕裂扭曲的屍體。不過,這些只是普通的噩夢,這令他稍感安慰。如果混沌妖皇要進入他的夢境,就一定是在這種噩夢裏。然而他沒有出現過。沒有百眼魔君。只是普通的噩夢。

    只是,當子恆醒着時,卻又感覺到了狸力的存在。那三匹大狸力不論是白天行進,還是夜裏宿營時,一直跟他們保持着距離。但是,他知道它們在哪裏。他感覺到它們對虎夷人方養的巨大狗兒的不屑,知道它們認爲那些狗只知道吵鬧和搖尾巴,早已忘記了自己的本性,忘記了溫暖血液的味道。這些狗也許能嚇倒百姓,一旦遇到狸力羣,只能夾着尾巴逃跑。而且每一天,子恆對狸力的感覺都更加敏銳,更加清晰。

    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斑仔越來越不耐煩了。它認爲,路大安打算帶着子恆兩人到南方的決定是對的,然而,既然決定了,就把它完成好了,結束這種慢吞吞的遊蕩吧。狸力一族雖然喜歡在大地徜徉,但是它不喜歡離開她的族羣太久。

    追風也覺得不耐煩了,這一帶的獵物少得可憐,它又不屑於喫田鼠。它堅持那是幼年狸力拿來練習狩獵技巧的小玩具,只有無力撲倒野鹿或者咬斷野牛腳筋的年邁老狸力纔會喫那些東西。有時候,追風還覺得尖牙是對的,人的麻煩還是應該留給人自己,狸力不應參和。

    不過,斑仔在的時候,它會很小心地壓制這種想法,如果疤臉在,它會更加謹慎。疤臉是一位滿身傷疤的灰色戰士,經年累月積累的知識賦予它冷靜的判斷力,它的謀略卻足以彌補歲月從他身上奪去的力量。

    疤臉並不關心人的事,只不過,既然斑仔想辦成此事,疤臉也會跟隨它,它等疤臉就等,它跑疤臉也跑。不管敵人是狸力還是人,水牛還是狍子,誰敢挑戰疤臉,只會被他的尖牙利齒奪去性命。這就是疤臉的生活方式,那就是追風忌諱它的原因。至於斑仔,她似乎不理會另外兩匹大狸力的想法。

    而所有的這一切在子恆的心中都清如水,明如鏡。他強烈地希望能儘快到達原壽,見到純熙夫人和嘉榮城。就算那裏沒有答案,至少能結束眼下這一切。每當路大安看着他時,他很肯定這個金黃眼睛的漢子也知道這些。老天爺,請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吧。

    夢又一次降臨,只不過這一次比起最近的那些夢要愉快多了。子恆坐在五叔歐陽潛竈房的桌子旁,用磨刀石磨着他的斧刃。歐陽潛老婆從來都不允許在她的家裏做任何跟打鐵有關的活兒,或者聽到任何鍛鐵的聲音。就連歐陽潛爲她打磨竈房裏用的菜刀,也不得不跑到屋外去。

    可是,此刻的夢裏,她忙着做飯,對於子恆的斧頭沒有任何意見。甚至,當一匹大狸力走進屋裏,蜷縮在子恆和屋門之間的地板上時,她也沒有任何抗議。子恆繼續磨斧,因爲,很快,就用得着它了。

    沒有任何徵兆地,大狸力突然站了起來,喉嚨的深處發出低沉吼聲,頸上毛髮倒豎。百眼魔君從屋外的院子走進竈房。歐陽潛老婆繼續忙她的活兒。

    子恆匆忙站起來,舉起斧頭,但是,百眼魔君對他的武器置之不理,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匹狸力身上,眼眶裏跳動着火焰。

    “這就是你擁有的護身符嗎?啊,我以前也見過這種小東西,見過很多次了。”

    他伸出一隻手指,彎曲起來。火焰立刻從大狸力的眼睛、耳朵、嘴裏、皮膚迸出,它大聲嗥叫,血肉和毛髮燒焦的臭味充斥着竈房。歐陽潛揭開一個鍋子,拿起一根木勺子攪拌鍋裏的食物。

    子恆丟下斧頭跳到大狸力身旁,想用雙手拍滅他身上的火焰。那匹狸力卻扭曲地燃燒着,在他的手裏化成了黑色灰燼。歐陽潛的老婆擦得乾乾淨淨的地板上,只留下了一堆不成形的焦屍。子恆瞪着那堆灰燼,向後退去。他很想把手裏粘的油膩灰燼擦掉,可是,要擦在哪裏?擦在衣服上只會令他作嘔。他一把抓起斧頭,緊緊抓着斧柄,指節咔咔作響。

    “你離我遠點,別靠近我!”子恆大喊。歐陽潛的老婆把勺子在鍋邊上輕輕拍了拍,哼着曲兒把鍋蓋蓋上。對於這邊的事不聞不問,就好像只是兩個孩子在鬥嘴。

    “哈哈哈哈,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百眼魔君說道,“你躲不開我的耳目。如果你就是那個人,那麼,你早晚已經是我的了。”他臉上的火焰逼迫着子恆一直後退,直到背部貼在牆上。歐陽潛老婆打開烤爐,檢視裏面的空心烤餅。

    “河陰鬼門將會把你吞噬,”百眼魔君說道,“我在你的身上打下符烙,你是我的!”他揚起緊握的拳頭,就像要朝他丟出什麼東西,當他張開五指時,一隻大蟲渠鳥飛到子恆的眼前。

    漆黑的鳥嘴朝着子恆的左眼啄下,他大聲慘叫他猛地坐起來,雙手抓着臉龐。卻發現身邊是遊民的馬車,人人都在熟睡。他緩緩放下雙手。不疼,也沒有血。然而,他清楚記得,那刺穿眼睛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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