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這樣走似乎奏效。至少,這次她走過了十幾個岔路口,都沒有遇到死衚衕。她又來到一個岔路前。
她的眼角處似乎看到了動靜。當她轉頭去看時,卻只有牆壁和牆壁間鋪滿灰塵的道路。她往左轉然後又看到了動靜,猛地轉過身。什麼都沒有,但這次她很肯定自己是看到了。她身後有人。曾經有人。她緊張兮兮地往相反方向小跑而去。
這下,一次又一次地,就在這個或那個通道的邊緣處,她都看到有東西在動,太快了,看不清楚,她還沒來得及轉過頭去細看就已經消失。她撒腿飛奔。當她還是女孩時,錫城少有男孩能跑得比她快。錫城?那是什麼地方?在她前面的開口處,一個漢子走了出來。他的黑色衣服看上去發了黴,已經腐爛得差不多了,他的年紀很老。比古老還要古老。他的皮膚就像裹在頭骨上裹得太緊的瘋狂麻料紙,紙下似乎沒有血肉。
一簇簇稀落的頭髮搭在結痂的頭皮上,他的眼睛深陷得像是從兩個山洞裏看出來一樣。
她一個急剎,腳下不平的步道颳着她的腳。
“我是百公,”他微笑着說道,“我爲你而來。”
她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膛。是黑水將軍。“不。不,這不可能!”
“你很漂亮,女孩。我要好好享用。”湘兒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一條布都沒有。她驚呼一聲,滿臉的通紅只有一半是因爲憤怒。她朝最近的一條橫穿通道衝了過去。“咯咯”的笑聲緊跟在她身後,慢吞吞的跑步聲似乎絲毫不比她的全速奔跑慢,還有,“嘶嘶”的呼吸聲描述着逮到她之後將要如何如何,儘管她聽不太清楚,仍然覺得反胃。
她絕望地尋找着出路,緊緊攥着雙拳,一邊瘋狂地四處張望,一邊狂奔。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可是她什麼都沒看見,只有更多無盡的迷宮。儘管她已經竭盡全力地跑,他的污言穢語仍然緊隨身後。慢慢地,恐懼變成了純粹的憤怒。
“遭瘟的男人!”她抽噎着,“願天火燒死他!該死的混蛋!”在她心中,她感覺到一種如同鮮花盛開一般的敞開,向老天敞開。
她呲着牙齒,轉身正面她的追趕者,百公正好出現,大笑着,蹣跚着衝過來。
“你這個該死的畜生!”她把拳頭朝他砸下,五指在揮舞途中張開,就像在朝他扔東西一般。當她看到一個火球從自己手裏飛出去時,並不是非常驚訝。
火球在百公的胸前爆炸了,把他推到在地。他只在地上扒了一瞬間,就搖搖曳晃地爬了起來,似乎沒有注意到曳撒前襟上着了火。“你竟敢?你竟敢!”他顫抖着,嘴角留着口水。
突然,空中出現了雲,是可怕的鴉青色和黑色雲浪。從雲裏跳出閃電,對準湘兒的胸膛劈下。
“喀嚓”一聲,閃電擊碎了百公頭上的石塊。黑水將軍睜大了凹陷眼睛,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去。“你不能!不可能!”他跳到一旁,躲開砸在他剛纔站立之處的閃電,碎石如泰山石敢當般四濺。
湘兒陰沉着臉瞪着他。百公逃走了。
陰宗在她的身上如同洪水般奔涌着。她可以感應到身邊的岩石、空氣,感覺到在它們裏面流動、使它們成形的微弱的紫霄碧氣。她還可以感覺到百公在做某種舉動。她的感覺模糊而遙遠,就像那是她永遠無法真正理解的事情,不過,在她的周圍,她看到了效果,明白那是什麼。
她腳下的地面“隆隆”作響向上升起。牆壁在她的眼前倒塌,一堆堆碎石阻擋了她的去路。她爬過石堆,顧不上尖利的石塊刮傷自己的手腳,只爲了能一直看見百公。一陣風吹起,沿着通道打在她身上,向上轉去,刮過她的臉頰,刺得她雙眼滲出淚花,竭力要推倒她;她改變了力量流的方向,於是百公沿着通道向後翻滾,如同被連根拔起的矮樹。她觸摸地面上的力量流,改變它的方向,百公周圍的牆壁坍塌了,把他埋在瓦礫中。閃電隨着她的瞪視而打下,落在他的周圍,石頭一次次爆裂,越來越接近他。她可以感覺到,對方拼命要把這些攻擊推回來,然而,一寸又一寸地,閃電朝着黑水將軍逼近。
她的右邊有什麼東西在閃爍,某種本來在牆壁倒塌之前被擋住了的東西。
湘兒感覺得出,百公越來越虛弱,他攻擊她的嘗試越來越軟弱、絕望。然而,不知怎的,她知道他沒有放棄。如果她現在放過他,他將會恢復原狀,再次追趕自己,相信她畢竟還是太弱,無法擊敗他,無法阻擋他肆意擺佈她。
曾經是石牆的地方,立着一扇銀色拱門,門裏洋溢着柔和的銀光。出路她知道,黑水將軍放棄了攻擊,那一刻,他用盡所有力氣來躲避她。而他的力量已經不足,他再也不能推開她的攻擊。現在,他不得不左閃右避地躲開她的閃電激起的石頭,爆炸又一次把他推倒在地。
出路只會出現一次。意志要堅定。
閃電不再落下,湘兒從虛弱的百公身上轉過目光,看看那扇拱門。她又看看百公,正好看見他爬過石堆,不見了,消失了。她沮喪地嘶了一聲。大部分迷宮仍然屹立,而且她和黑水將軍制造的碎石提供了數百個藏身之處。要找到他需要時間,不過,她肯定,如果她不能先找到他,就會被他找到。在他的最佳狀態下,他會在她自己沒有料到的時候發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