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五百七十一章 嘉榮城
    他抽出佩劍,將它高高舉起,“玄甲衛士,衝啊!”他踢了一下馬腹,心愛的坐騎飛一般地躍下山坡。在他身後,衝鋒的戰馬發出一片鳴雷般的蹄聲。“向前衝!”他第一個衝入黑水修羅的戰羣,佩劍上下揮舞。他的旗手緊隨在他身後。

    “我出我車,於彼牧矣。”玄甲衛士團如重錘砸入黑水修羅羣中,將它們前突的浪潮擊個粉碎,把他們趕出了長槍兵撤開形成的缺口。“王於出征,以佐大君。!”七煞向他嗥叫,詭異的彎刀追索着他的血肉,但他一直在向前猛衝。“勝利,或者死亡。犬封!”

    馬鳴的手顫抖着,按向自己的前額。“哀我征夫,獨爲匪民。”他喃喃地說道。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我出我車,於彼牧矣”或者也許是“玄甲衛士向前衝!”但他不該知道這句話的。純熙夫人告訴過他一些古語,他也就知道那麼幾個詞。其他古語對他來說,應該和鳥叫沒有差別纔對。

    “我一定是瘋了,”馬鳴含混地說,“也許這根本不是古語。只是一些胡亂說出的話。那個鬼子母瘋了。現在,這只是個夢。”

    鬼子母。純熙夫人。馬鳴突然看到了自己細瘦如柴的手腕和骨瘦嶙峋的手掌。他想起來了,自己一直在生病。那場病和一把匕首有關。一把握柄上鑲着紅寶石的匕首。還有一座被稱爲歷下城的古老城市,一座被污染的死城。那些都是如此模糊而遙遠,缺乏真實的感覺。但他知道,那不是夢。半夏和湘兒要帶他去嘉榮城接受治療。他還記得這些。

    他想坐起來,卻還是倒回牀上,他就像初生的羔羊一般虛弱。他一點一點地將上半身撐起來,努力將單薄的羊毛毯推到一旁。他身上的衣服都沒了,也許被放到了牆邊那個藤蔓雕花的衣櫃裏。此時此刻,他並不在意什麼衣服。他掙扎着站到地上,踉踉蹌蹌地走過編花地毯,撲倒在一張官帽椅上,又向旁邊的一張邊框和四條腿包金的桌子挪去。

    房裏立着幾支高燭臺,每支蠟座上立着四根牛油大蜡,燭火和蠟燭後面的小銅鏡將整個房間照耀得如同白晝。一面更大的立身銅鏡立在牆壁上,映出了他的身影憔悴如鬼魂一般,臉頰和黑色的眼睛都已經陷入頭骨之中。毫無光澤的頭髮被汗水浸透,凌亂地糾結在一起。如同老人般佝僂的腰身,像北風吹動的牧草,來回搖擺。他努力讓自己站直,但那副樣子並沒有什麼改善。

    一個被餐布蓋住的大盤子就放在他手邊的桌子上。馬鳴的鼻子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他將餐布掀開,看到兩隻大湯碗,還有淡綠色的瓷碟。他曾經聽說過,討海人會以等重量白銀的價格來交換這種青釉瓷器。他本以爲食器裏盛的會是雞湯泡飯,或是牛雜湯,這些都是病人常喫的補品。

    但他只看見一隻碟子裏盛着厚厚的一堆切片滷牛肉,另外還有一些醬梨、醋筍之類的小菜。另一隻碟子裏放着水晶包子、糟茄子、野蔥、雪裏青和蘑菇煨雞。此外,盤子裏還有醃菜、一小塊醬豆腐、蓑衣油餅和一小碟醬油。一個大碗裏盛滿了銀鯧魚燉幹豆腐,另一個大碗裏則不斷飄出桑洛酒的氣味。這些食物足夠四個漢子喫的。馬鳴的嘴裏開始充溢口水,他的胃也已經迫不及待地發出了吼聲。

    首先,我要找出我在什麼地方。他心裏雖然這麼想,但還是忍不住先夾起了一片牛肉,將它在醬油裏蘸了蘸,然後一口吞了下去。

    窗戶上遮擋着木製雕花窗。雖然縫隙不大,但馬鳴還是看出夜幕已經落下。從其他窗戶裏透出來的燈光,在黑暗中形成了小塊的亮斑。有那麼一會兒工夫,他頹喪地靠在白色的石頭窗臺上。但很快的,他又開始了思考。

    只要認真思考,你就能讓最壞的狀況變得對你有利。馬鳴的父親總是這麼對他說。而馬鳴的父親無疑是紅河流域最優秀的馬販子。即使有某個人在與馬鳴的父親交易時似乎佔了優勢,但最後觸黴頭的卻總是那個人自己。他從沒做過不誠實的事,但即使是三灣渡口的人也無法佔他便宜。每個人都知道,他殺價會一直殺到他們的骨子裏去。這全因他會從各個角度來考慮一個問題。

    嘉榮城。這裏一定是嘉榮城。這個房間屬於一座宮殿。這張繡花的伯慮國地毯就值一座宅院的價格。而且,馬鳴不再感覺自己被疾病所困。從馬鳴記得的片段來看,只有在嘉榮城他纔有機會被治好。實際上,他從不曾感覺自己在生病。就算是在記憶中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他模糊地記得一個叫作連翹的名字,記得這個人曾在他身邊對別人說,他快死了。但就算是那個時候,他也不覺得自己生了病。現在,他覺得自己像嬰兒一樣虛弱,像冬天的狸力一樣飢餓。不知爲什麼,他確信對於自己的治療已經完成了。

    他想:我感覺重新得到了自己的身體,就是這樣,我被治好了。馬鳴朝支摘窗咧嘴笑了笑。

    治療,這意味着鬼子母在他身上使用了紫霄碧氣。這個想法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他知道,這件事是無法避免的。“總比死了好。”馬鳴對自己說。他聽過的一些關於鬼子母的故事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總比死了要好。那時候,就連湘兒都認爲我沒救了。不管怎樣,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現在再想什麼都不過是自尋煩惱。”他發現自己已經喫完了那片滷牛肉,正在吸吮殘留在指尖上的湯汁。

    他仍然有些搖晃地走回桌邊。桌子下面有一張椅子。他將它拖出來,坐在上面。沒有理睬餐盤裏的筷子,他又抓起一片牛肉。這裏一定是巫鬼道,他該怎樣在嘉榮城……讓狀況變得對他有利?

    嘉榮城意味着鬼子母。在這裏哪怕多停留一個時辰都是不應該的。而與這種看法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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