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一片冰心在玉壺
    半夏知道那是什麼,她認爲她知道。而且她認爲,他們已經走了。

    “你還好嗎?”令公鬼問。“不用擔心,親愛的。戰爭從沒侵擾過紅河流域。我們距離任何地方都很遠,沒有人會在意世界一角的我們的。”

    “我不是擔心。羅漢果還說了其他什麼事情嗎?”

    “都是不可思議的事。他說話就像冷子丘家的人。他說,遊商們告訴他,那些沙辰人在戰場上使用鬼子母。他還說,沙辰人宣佈,如果有誰能將一名鬼子母交給他們,他們就會賞給那人一千兩黃金。他們殺死所有隱藏鬼子母的人。當然,這跟我們沒什麼關係。嗯,沒什麼會干擾到我們的。這裏太偏僻了。”

    鬼子母。

    半夏的頭向後枕去。

    回來的路只能顯現一次,一片冰心在玉壺。

    她注意到令公鬼把一隻手放在了頭上。“頭痛?”她問。

    令公鬼點點頭,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緊張。“湘兒注入我體內的那種力量這幾天好像失去效果了。”

    半夏的心中開始躊躇。令公鬼的頭痛一直困擾着她。這個病症每次出現,都會更厲害一些。而且她起初並沒有注意到一件事,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會注意到。因爲這件事似乎比其他問題更加糟糕。當令公鬼頭痛的時候,就會有奇怪的事情隨之發生。雷電從晴空中劈落,擊中了他和令老典用了兩天時間都沒能從新田中挖出來的巨大馬尾松根。

    湘兒不曾預測到的風暴。還有林中的野火。他的疼痛愈劇烈,隨之而來的災害就愈嚴重。其他人並沒有將這些事和令公鬼聯想在一起,即使湘兒也沒有。這算是唯一讓半夏感到欣慰的事情了。她並不想認真思考這種現象意味着什麼。

    想這些是十足的愚蠢,半夏這樣告誡自己,我必須知道的是我能不能幫助他。因爲她也有自己的祕密,一個她一直在苦苦尋求答案,又一直令她非常害怕的祕密。湘兒教會了她草藥學,教會了她作爲禁魘婆所需要的知識。

    湘兒的治療往往會有奇蹟般的效果。傷口完全癒合,只留下一道疤痕。重病患者被從墳墓的邊緣挽救回來。但至今爲止已經有三次,半夏治好了湘兒無能爲力的病人。那三次都是她在最後關頭緊握住病人的手,隨後便眼看着病人從靈牀上坐起來。湘兒私底下曾問過她是如何做到的,她用了什麼草藥,是怎樣配藥的。至今爲止,半夏都沒有勇氣說出來,她其實什麼也沒有做。

    我一定做了什麼。一次也許是偶然,但達續三次我必須弄清楚。我一定要了解這種能力。這個念頭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裏,迴響在她的腦海中。如果我能對他們做這樣的事,我也就能幫助我的丈夫。

    “讓我試試,令公鬼。”她說着,站起身。這時,在敞開的屋門外,她看見了一座牙白色的拱門,一道充滿了白光的拱門。

    回來的路只能顯現一次,一片冰心在玉壺。

    她向門口走了兩步,卻又停在原地……

    她轉回頭,看見令子鳶在搖籃裏發出咯咯的笑聲。令公鬼依然用手捂住頭頂,望着她,彷佛在納悶她要到什麼地方去。“不,”她說,“這正是我覺得要的。正是我覺得要的!爲什麼我不能同時擁有這些?”她不知道自己說這些話的意思。當然,這些正是她想要的,她也擁有這些。

    “你想要什麼,半夏?”令公鬼問,“如果是我能得到的,你知道,我就一定會幫你得到它。即使我得不到,我也會爲你把它做出來。”

    回來的路只能顯現一次,一片冰心在玉壺。

    她又邁了一步,這時她的身子已經在門口了。牙白色的拱門在召喚她。門的另一側有什麼在等着她。那對她來說是勝過這個世界一切的東西。她必須爲之努力的東西。

    “現在,我----”

    她身後傳來砰的一聲重擊。她一回頭,看見令公鬼雙膝跪倒在地上,雙手捂頭,蜷縮成一團。那種頭痛從沒有如此嚴重地傷害過他。後面還會發生什麼事?

    “啊,我的天啊!”令公鬼粗重地喘息着。“我的天啊!痛啊!我的天啊,比以前每次都痛!半夏?”

    一片冰心在玉壺。

    它在等待着,那是她必須爲之努力的東西。必須。半夏邁出一步。這很難,比她一生中邁出的任何一步都要難。向外走,向那道拱門走。在她身後,傳來了令子鳶的笑聲。

    “半夏?半夏,我不能……啊……”沉重的喘息打斷了令公鬼的話。

    堅定。

    她挺直背,繼續向前走去,但她無法剋制淚珠落下。令公鬼的呻吟聲化作一陣陣尖叫,淹沒了令子鳶的笑聲。從眼角,半夏看見公公令老典來了,他正竭盡全力向這邊跑過來。

    他什麼也做不了,半夏想着,淚珠變成了不可抑止的啜泣。他絮不上忙,但我可以,我能。

    半夏走進白光,被呑沒了。

    打着哮嗦,啜泣着,半夏走出拱門,周圍的情景一如她剛纔進去的時候。面對着浣花夫人,真實的記憶如瀑布般涌流而返。厲業魔母將一隻玉杯在她的頭頂緩緩傾側,冰冷而清澈的淨水洗刷掉她的眼淚。但她的臉上很快又掛上了新的淚水。半夏不認爲自己的淚水會有終結。

    “你由此而得到潔淨。”厲業魔母開始誦唱。“你做的錯事,你受的傷害,都將離開你。你的罪,爲你而犯的罪,都在此時隨水流去。你走向我們,以你純淨的身,純淨的心,純淨的魂魄。”

    我的天啊!當淨水流過身體的時候,半夏心想,就只是這樣嗎?水能洗淨我所做的嗎?“她的名字是令子鳶,”她在啜泣之間對浣花夫人說。“令子鳶,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我剛剛……我……”

    “成爲鬼子母是需要代價的,”浣花夫人回答,但那種同情仍然蘊含在她的眼裏,而且比剛纔更強烈了。“總要有代價的。”

    “那是真的嗎?我只是在作夢嗎?”啜泣聲呑沒了她想說的。我真的就那樣任由他去死嗎?我丟下了我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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