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八百三十二章 無眠之夜
    謝鐵嘴用手掌捂住嘴,打了個哈欠,張大的頷骨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他早已經不是做這種事的年紀了,他累了,膝蓋處疼得彷彿打了個結。

    無眠之夜,戰爭,計謀。他太老了,他應該找一處農莊,享受一下安靜的生活。應該養幾隻小雞,農莊裏總是有小雞的,還有山羊,它們照顧起來一定不困難。

    放羊的總是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玩弄着他們的牧笛。當然,謝鐵嘴要彈古琴,而不止是玩那種簡單的牧笛,或者是吹吹洞簫,古琴不適合放在露天地裏,那樣會對它有損傷。附近會有一座小鎮,他能在鎮上的酒館裏讓酒客們大喫一驚。

    謝鐵嘴一路想着,又走過了兩名僕人,順便向他們耍了一下斗篷。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穿上這件斗篷惟一的目的就是讓別人知道他是一名說書藝人。僕人們看見他的時候,都會擡起頭,希望他能停下來,演個小節目。

    這是最讓謝鐵嘴滿意的地方。畢竟,一座農莊有它的好處,那會是個安靜的地方,沒有人來打擾他,只要農莊附近會有一座小鎮。

    推開自己的房門,謝鐵嘴定住了腳步。純熙夫人不慌不忙地直起腰,彷彿她完全有權利檢查散放在謝鐵嘴桌上的各種紙片。她平靜地理了理裙子,坐到桌邊的凳子上。

    現在,謝鐵嘴的房間裏有一個美麗的女人,她有着每一個風雅男人都會欣賞的優點,包括被他的雙關語逗笑時的模樣。傻瓜!老傻瓜!她是個鬼子母,而你太老了,連這個都想不清楚了,他暗暗警告自己。

    “早安,鬼子母,純熙夫人。”謝鐵嘴說着,將斗篷掛在一枚牆釘上。他讓目光避開了自己的文具箱,箱子仍然在桌子底下,似乎沒有人動過它。沒有必要讓純熙夫人察覺它的重要性,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在她走後檢查它。她可能用至上力打開過它,也可能在那把鎖上動過什麼手腳。

    對此,謝鐵嘴沒辦法確定,而且,他疲倦得甚至記不起自己是否在那個箱子裏留下了什麼不該讓別人看到的東西,或者這個房間裏其它什麼地方有沒有這種東西。現在他能看見的每件東西都還留在他離開時所在的地方,他不覺得自己已經蠢到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地步,下人房的房門本身就沒有鎖或是門閂。“我應該給你端上一些清爽的飲料,但恐怕我這兒除了冷水什麼都沒有。”

    “我不渴。”純熙夫人用愉悅而柔美的嗓音說道。她向前傾過身子,狹小的房間讓她一伸手就按住了謝鐵嘴的右膝,一陣寒意涌過說書先生全身。“真希望在這處傷出現的時候,有一位優秀的治療者在你身邊,恐怕現在已經有些晚了,我很遺憾。”

    “就算是十個治療者也不一定有辦法,”謝鐵嘴對她說,“這是一個半人乾的。”

    “我知道。”

    她還知道什麼?謝鐵嘴暗想。他轉身從桌子後面拖過自己的長椅子,一邊在嘴裏悄聲咒罵了一句。他覺得自己彷彿剛剛經過了一夜好眠,膝蓋的疼痛也消失了。

    右腿仍舊是瘸的,但關節確實感覺得到自受傷以來前所未有的靈活。這個女人甚至沒問過自己是否想要這種幫助,真是太強勢了,她在找什麼?謝鐵嘴拒絕彎起右腿。如果她沒有問過他,那他就不必表現出接受了她的饋贈的樣子。

    “昨天真是有趣的一天。”當謝鐵嘴坐下時,純熙夫人這樣說着。

    “我不認爲黑水修羅和半人有趣。”謝鐵嘴漠然地說。

    “我不是在說它們。更早一些,元光大君死於一樁狩獵事故,他的好朋友天漢大君顯然是把他錯當成一頭蠱雕,或者是一隻鹿了。”

    “我還沒聽說這件事。”謝鐵嘴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即使純熙夫人已經找到了那張字條,她也不可能根據那張字條就把線索追蹤到他的頭上,就算是元光本人也會把那張字條看成是他自己寫的。謝鐵嘴不認爲純熙夫人會有這種本事,但他還是提醒自己,純熙夫人是鬼子母。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這樣的提醒,面前這張光潤無瑕的臉,這雙靜若秋水的黑眸似乎都在告訴謝鐵嘴,他根本就無法保守住任何祕密。“下人房裏總是充滿着各種各樣的閒話,但我很少去聽它們。”

    “你沒有?”她的聲音低沉而柔和,“那麼你也就不會知道,天漢大君回到府中後不過半個時辰就病倒了。那之前,他只是喝了一杯由他的妻子捧給他洗塵的桂花釀。據說,當他知道他的妻子要親自照料他,親手喂他喫飯的時候,他流下了眼淚,毫無疑問,這是因爲感激妻子的愛而落的淚。我聽說他的妻子發誓在他能夠重新站起來之前都不會離開他,或者是一直陪到他死。”

    純熙夫人知道。謝鐵嘴不清楚她是如何得知的,但她就是知道。然而爲什麼她會到自己面前來說這一番話?“一場悲劇,”謝鐵嘴用和純熙夫人同樣冷漠的語調響應道,“我覺得,令公鬼會需要所有他能找到的大君的忠誠。”

    “元光大君和天漢君很難說是忠誠的,看起來,即使是他們兩個之間也談不上什麼忠誠。他們領導着一個小集團,這個集團裏的人想要殺死令公鬼,並忘記他曾經存在過。”

    “有這種事?我對這樣的事不太關心,權貴們的事情和一個單純的說書先生沒什麼關係。”

    純熙夫人的笑容很是燦爛,但她說話的語調卻像是在朗讀一份文稿:“謝鐵嘴,曾被認識他和知道他的人稱爲灰狐狸,是白民乘黃都城————玄都王宮中的宮廷藝人。在之前那個男人死後,曾一度成爲銀蟾女王的情人,那個人的死無疑是銀蟾女王的幸運。我不是說銀蟾女王曾經瞭解到接近她的人想要她的命,好讓自己成爲白民乘黃第一位男人國王。我們現在談論的是謝鐵嘴,一個據說是能在睡夢中操控權術遊戲的男人,這樣一個男人稱自己爲單純的說書先生真是羞恥,但依然沿用自己的原名卻是一種傲慢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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