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笑着抓了抓馬鳴的頭髮。“現在,他是我的小淘氣鬼了。”從馬鳴驚慌的臉上能看出來,他正努力蓄積力氣想逃跑。
令公鬼聽到身後傳來揶揄的輕笑聲。槍姬衆們現在已經把束髮巾和麪紗放回肩膀上,開始擠成一團,向屋裏望過來。
“教他唱歌吧,槍之姐妹。”沙風凌說道,其它的槍姬衆開始鬨笑起來。
令公鬼一臉嚴肅地轉身望着她們:“讓這個男人休息吧!你們之中一些人難道不需要穿上衣服嗎?”她們只好不情願地散開了。直到純熙夫人出來的時候,還有許多槍姬衆想要偷偷往房裏看上一眼。
“能不能請你們先離開?”鬼子母說話的時候,破爛的青銅門在她背後猛然關上,發出巨大的撞擊聲。純熙夫人回頭瞥了一眼,有些氣惱地抿了一下嘴脣,才繼續說道:“我必須和令公鬼單獨談談。”樓蘭女子們點着頭,朝前廳的出口走去。其中一些人仍然在打趣地談論着鬼怛化會不會教馬鳴唱歌。
令公鬼不知道這代表什麼特別意思。鬼怛化應該是名突闋樓蘭,他簡直懷疑馬鳴是否知道這一點。
令公鬼停在沙風凌面前,伸手握住了她赤裸的手臂,其它注意到他的舉動的人也停了下來。他對她們所有人說道:“如果在我要求你們離開的時候,你們拒絕了我,我又怎能在戰場上指揮你們?”
如果情況允許,令公鬼絕不會讓她們上戰場。他知道她們是勇猛的戰士,但養育他的人們全都相信,如果必要,男人應該爲了保護女人而死。從邏輯上來講,這種想法可能很愚蠢,特別是對於他面前這些女子,但令公鬼的感覺就是這樣的。然而他也夠聰明,知道不能把這樣的想法直接說出來。
“你們會認爲這只是個玩笑,或是決定等你們高興時再離開嗎?”
她們驚愕地看着令公鬼,彷彿令公鬼完全不知道一個最簡單的事實。“在槍矛之舞中,”沙風凌對他說,“我們會依照你的命令前進,但這不是槍矛之舞。而且,你也沒告訴我們要離開。”
“即使是朅盤陀王也不等同於溼地人的國主。”一名灰髮的槍姬衆說道。她只穿了一件短襯衣和束髮巾,雖然上了年紀,但身體仍然強壯精悍。而令公鬼早已聽膩了這樣的說法。
槍姬衆們恢復了剛纔的說笑,不過她們還是很快就走光了,只剩下令公鬼、純熙夫人,還有孔陽。護法也終於收回了他的劍,又像往常那樣安閒自在。
只是在月光中,令公鬼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臉上,安逸的神情下隱藏着隨時可以突然爆發的力量,即使是厭火族人也不具備的強大力量。一條編織皮繩束住了孔陽的頭髮,鬢角已經出現了幾許灰星,但他的碧色眼睛如同鷹眼那樣犀利、清澈。
“我一定要和你談談————”純熙夫人開口道。
可令公鬼沒有理會孔陽,肋側的傷口仍然在強迫他跪伏在地上,但他依舊挺直了身體,他不打算向純熙夫人顯露出任何軟弱。
“如果你以爲我會幫你從馬鳴那裏拿走那個銀狐頭,你就需要另打主意了。”那個徽章似乎阻止了純熙夫人的導引真氣,或者至少阻止了純熙夫人的導引真氣在馬鳴體內產生作用。“他爲那個東西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純熙夫人,那是他的。”
想到她上次是如何用上清之氣敲打他的後背,令公鬼又冷冷地說道:“大約我會問問他願不願意把它借給別人。”說完,他就轉過身不再看純熙夫人。他還要去查看一個地方,不過最急迫的時刻應該是過去了。暗之獵犬如果在那裏的話,現在肯定已經完成了它們的任務。
“拜託你,令公鬼。”純熙夫人說。她聲音裏毫不掩飾的懇求,讓令公鬼停住了腳步,令公鬼以前從沒聽過她這樣說話。
鬼子母這種語氣似乎激怒了孔陽。“我以爲你已經是個男人了,”護法嚴厲地說,“這是個男人應有的行爲嗎?你就像是個傲慢的男孩。”孔陽是令公鬼的劍術教師,令公鬼也覺得孔陽很喜歡他,但只要純熙夫人說一句話,這名護法一定會竭盡全力殺死他。
“我不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純熙夫人急迫地說,雙手緊握着裙子,正在不住地顫抖,“我大約會在下一次攻擊中死掉。我可能會跌下馬背,摔斷脖子,或是被魔尊的爪牙的冷箭射穿心臟;而死亡是無法治療的。我用盡了一生的時間尋找你,並盡力幫助你,你仍然不瞭解你的力量,你對自己能做些什麼連一半都不知道。我……爲我對你造成的所有傷害給予最謙卑的道歉。”
令公鬼從沒想過純熙夫人會說出這些話,它們像是純熙夫人從嘴裏硬拖出來的,但它們畢竟是被說出來了,而且純熙夫人不能說謊。“讓我竭盡所能地幫助你,在我還可以的時候,求求你。”
“信任你是很難的,純熙夫人。”令公鬼依舊沒去理會已經在月光中有所動作的孔陽,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純熙夫人身上。“你對待我就像是對待一個傀儡,讓我依照你的設計去跳舞,從我們相逢的第一天開始就是這樣了。只有當你遠離我,或是我完全忽視你的存在時,我纔是自由的,而你甚至讓這樣的時刻也很難出現。”
純熙夫人的笑聲如同銀色的月光一樣優美,但其中卻攙雜着苦澀。“與其說是拉動傀儡的絲線,不如說是與一頭熊摔跤更合適。你想要一個保證我絕不會操縱你的誓言?那我給你。”她的聲音變得如同水晶一樣堅硬,“我甚至可以發誓會像一名槍姬衆那樣遵從你,或像屈從者一樣,如果這是你的要求,但你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