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聽得見耳語
    半夏當時相信湘兒一定會發現的————那個女人一定會向智者告密,還會說這是爲了她好————她只能不停地說話,把話題集中在湘兒的錯事上。

    無論湘兒讓半夏多麼生氣,半夏似乎也驚慌到無法咆哮,然而,平靜的態度卻出奇地有用,最後看起來是她佔據了上風。

    現在回想起來,純熙夫人很少會擡高自己的聲音,而且每當半夏這樣做的時候,她收到的功效卻最少,即使在半夏表現出對待令公鬼的奇怪態度之前,情況就已經是這樣了。

    智者們同樣不會向任何人喊叫,只是偶爾會用很大的聲音彼此對話。雖然她們總抱怨首領們不聽她們的話,但實際情況是,她們的意見經常會得到執行。

    有一句老話,半夏從來都沒有確切知道過,直到現在————“聽得見耳語,聽不見叫嚷”。她不會再對令公鬼叫嚷了,平靜、堅定的女性聲音纔會有用。因此,她也不該向湘兒叫嚷。她是個女人,不是隻知道發脾氣的小孩。

    半夏發現自己正在輕聲笑着。她尤其不該在和湘兒說話的時候提高聲音,平靜的話語才產生了剛纔那樣的效果。

    帳篷裏終於有了一些暖意,半夏從毯子裏跳出來,飛快地穿上衣服。然後她必須先打破罐口的薄冰,才能從水罐裏倒出一些水來漱漱口。趕走了睡意,將那件暗色的黃麻披風披在肩上,半夏解開了那團火之力的編織————沒人控制的火之力非常危險————火焰消失了。

    半夏衝出帳篷,在營地裏快步奔跑着,刺骨寒風緊緊鉗住了她的身體。

    半夏只能看得見距離自己最近的帳篷,被陰影籠罩的低矮帳篷就好像是崎嶇地面的一部分,這片巨大的營地在每個方向都延伸到了一里外的山峯中間。那些利齒般高峻的山峯還不是世界之脊,世界之脊比它們要宏偉許多,還在他們西邊數日路程以外的地方。

    半夏猶豫地走近了令公鬼的帳篷,一線銀光正從帳篷簾子的縫隙中射出來。當她接近的時候,一名槍姬衆像是突然從地裏冒了出來,樓蘭女子的背後揹着角弓,腰間掛着箭囊,短矛和圓盾被她拿在手中。

    在黑暗裏,半夏看不到還有別人,但她知道,站崗的槍姬衆不止是她眼前的這一個,雖然有六個宣稱效忠於朅盤陀王的部族包圍着這個地方,但槍姬衆的戒備不會有絲毫放鬆。

    戎盧部族位在營地北方,他們一直以平行路線和這支隊伍一同前進,鬼幽泉不會告訴別人他想幹什麼。令公鬼似乎完全不在意別的部族在什麼地方,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奔向章嘉隘口的競賽上。

    “他是否還醒着,沙木香?”半夏問。

    月影隨着槍姬衆點頭的動作在半夏的臉上來回移動:“他一直都睡眠不足,沒有休息,男人是無法前進的。”她的聲音像極了一個爲兒子煩惱的母親。

    帳篷旁邊的一個影子晃動了一下,變成了將披巾裹在身上的鬼笑猝,只是她看上去應該並不覺得很冷。“如果有用的話,我會給他唱上一首搖籃曲的,我聽說過,女人們會爲了一個嬰兒而整夜不睡。但一名成年男子應該知道,別人也需要躺進毯子裏的。”她和沙木香分享了一個無聲的笑容。

    因爲那奇怪的樓蘭幽默感搖了搖頭,半夏彎下腰,從那道縫隙向帳篷裏面望去。帳篷裏同時點着幾盞燈,令公鬼不是一個人,師衛古正用手捂住嘴,打一個哈欠,黑色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憔悴,至少他是想睡了。令公鬼躺在一盞鍍金油燈旁邊,正在讀一本封皮破爛的書,以半夏的瞭解,那一定是某個版本的真龍預言。

    令公鬼突然翻回幾頁,認真地看着,然後又笑了。半夏儘量告訴自己,那個笑容裏面沒有瘋狂,只是有一點苦澀。

    “不錯的玩笑,”他對師衛古說着,一把合上書,將它扔到師衛古面前,“讀一讀第二百八十七頁和第四百頁,如果你不同意,就告訴我。”

    半夏咬緊嘴脣直起身。令公鬼可真的應該對書籍更愛護一些的。有那個說書先生在旁邊,她不能和他說這些事,他竟然會讓一個完全不瞭解的人做同伴,真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不,令公鬼還有鬼笑猝,首領們也經常會來找他,孔陽每天都會和他共處一段時間,馬鳴有時也還會和他說話。

    “爲什麼你不進去,鬼笑猝?如果你在那裏,大約他就會說一些那本書以外的事情了。”

    “他想和那個說書先生說話,半夏,而他們很少會在我或者其它任何人面前交談。如果我不離開,他和師衛古就會離開的。”

    “我聽說,小孩子總是很讓大人操心。”沙木香笑着說,“而親生兒子是最糟糕的。你大約會讓我看到實際的情況,畢竟你已經放手棄槍了。”鬼笑猝在月光下皺起眉頭,走回到帳篷邊原來的位置上,彷彿是一隻被惹怒的貓。看樣子,沙木香覺得這種情形也很好玩,她按住了自己的肋側,似乎是正在壓抑自己的笑聲。

    半夏暗自嘀咕着她永遠也無法理解的樓蘭的幽默,轉身向純熙夫人的帳篷走去。這座帳篷距離令公鬼的帳篷並不遠,一線亮銀燈光同樣從簾縫中透出來,讓半夏知道鬼子母還醒着。純熙夫人正在導引真氣,她只導引真氣了很微量的上清之氣,不過仍然足以讓半夏感覺到。

    孔陽就睡在帳篷邊上,身上裹着護法披風,這讓他除了頭和腳以外的身體都變成了夜色的一部分。半夏攏起披風和裙襬,踮起腳尖,希望這樣不會把他吵醒。

    護法的呼吸聲並沒有變化,但某種感覺讓半夏又回頭看了一眼。月光從孔陽的眼裏反射出來,他正在看着半夏,在半夏轉頭的時候,那雙眼睛又已經閉上了。

    護法臉上的肌肉沒有一絲顫動,他大約根本就沒有完全醒過來。這男人有時候會讓她有一種要抓狂的感覺,湘兒到底看上他哪一點,半夏從來都沒能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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