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抱得太緊了
    令公鬼很驚訝地知道,至少有兩萬鬼足缺的追隨者成了他的俘虜。在離開紅河之前,他從不真正相信一個地方可以聚集這麼多人,而看到這些人更是讓他倍感驚訝。

    俘虜被分成四五十人的小隊,像一畦畦捲心菜般分散在山坡上。男人和女人們都裸身坐在太陽下,每一隊人都有一名屈從者看管。人們同樣對他們毫不在意,只是偶爾會有一名穿着聖保衣的人走到一支小隊前面,從隊裏叫出一個人,被叫到的人立刻就會跑出來執行命令,同樣也不會沒人看着他。

    令公鬼還看見幾個裸身的人跑回他們的隊伍裏,其它人始終都平靜地坐在地上,看上去讓人覺得有些無聊,彷彿他們根本沒什麼理由去別的地方,也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

    大約他們會以同樣的平靜穿上白色長袍,但令公鬼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這些人曾經怎樣輕易地褻瀆了他們的律法和習俗。大約那些暴行的發起者是鬼足缺,但他們都遵從了他的命令。

    令公鬼皺起眉看着這些俘虜————兩萬,而且還在陸續增加,他絕不相信他們能成爲屈從者。片刻之後,他才注意到那些不是俘虜的厭火族人中有個奇怪的現象。

    槍姬衆和持矛的樓蘭男人從不會將束髮巾以外的東西戴在頭上,也從不會讓衣服上有任何與岩石和陰影色澤不協調的顏色,但現在令公鬼看見有不少人————差不多每四五個持矛的樓蘭男人之中就有一個————將一條紅布系在額頭上,並在眉頭上方畫了或刺了一個圓形,圓形由一黑一白兩滴扭曲的淚滴組成。

    最讓令公鬼感到奇怪的是,許多屈從者也有這樣的裝束,大多數屈從者還是繫着兜帽,但每個放下兜帽的屈從者都在額頭上繫着紅布,眉頭上方有同樣的餅圖案。而且不論有沒有戴紅布,在所有的聖保衣上,令公鬼都能看見“勇奪人前”的字樣。屈從者身上當然不會出現任何與兵刃有關的東西,永遠也不會。

    “我不知道。”當令公鬼詢問鬼笑猝這是什麼意思時,鬼笑猝只是簡單地說了這麼一句。令公鬼想坐得更直一些,鬼笑猝確實把他抱得太緊了。

    過了一會兒,鬼笑猝又低聲說了些什麼,令公鬼必須很努力去聽才能聽清楚她的話。“摩訶麗說如果我再提起它,就要打我。鬼營室已經用棍子在我肩膀上敲了一下,但我覺得他們就是那些宣稱我們樓蘭是‘虯怒角觸‘的人們。”

    令公鬼想開口問這個詞的意思,他對古語知道的並不多,但這時一個念頭突然飄進他的腦海。“虯怒角觸”,字面上的意思是“龍之槍矛”。

    “有時候,”萬劍笑着說,“想要分清楚自己和敵人的差別並不容易,他們想擁有世界,不過看樣子你至少已經擁有了一個族羣。”

    令公鬼轉頭盯着萬劍,直到他退去臉上的笑容,不安地聳了聳肩。萬劍讓自己的騾子落後了一些,跟在屈重身邊。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名字確實暗示着,或者大約不止是暗示,意味着佔有的權力,這個信息同樣來自真龍的記憶。一個人擁有一個族羣,這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真是這樣,也完全違背了他的初衷。我只是想利用他們,令公鬼諷刺地想。

    “我發現你們不相信這個。”令公鬼轉過頭說道。槍姬衆之中沒有人把自己弄成那樣的。

    鬼笑猝猶豫了一下才說道,“現在有太多的信念,”她的聲音像剛纔一樣低微,又夾雜了惱怒和不確定,“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智者們經常一言不發,似乎她們也不知道什麼是真實。有人說,只要跟隨着你,我們就能贖清我們的祖先對……鬼子母犯下的罪行。”

    鬼笑猝聲音中的遲疑讓令公鬼吃了一驚,他從沒想過鬼笑猝大約像其它樓蘭一樣,會爲他所揭示的樓蘭的過去而感到憂心,更準確地說,大約是羞愧。

    羞恥心是節義很重要的一部分,厭火族人因爲他們曾經遵循樓蘭之血而感到羞愧,也因爲他們放棄了自己的誓言而感到羞愧。

    “現在有太多人聽說過昆莫預言,”鬼笑猝的語氣顯得稍微冷靜了一些,實際上,就連鬼笑猝自己也是在開始接受智者訓練時,纔對這個預言有所瞭解。“但這個預言被許多人誤解了,他們知道你會毀滅我們……”

    鬼笑猝深吸一口氣,才重新控制住自己的聲音:“於是有許多人相信,你會在無盡的槍矛之舞中把我們全都殺光,要我們以犧牲來彌補罪行。還有人相信荒季本身就是一種試煉,軟弱的人被淘汰,留下來的將成爲終極之戰中堅強的核心。我甚至還聽一些人說,樓蘭只是你此刻的夢,當你從現世中覺醒時,我們便不復存在了。”

    真是種殘酷的信仰,讓他們感到羞愧的已經不止是令公鬼告訴他們的歷史了,令公鬼只是感到驚訝,厭火族人竟然沒有全部離開他或是陷入瘋狂。

    “那些智者們相信什麼?”令公鬼用鬼笑猝那種低弱的聲音問。

    “該來的總會來,我們只能挽救我們所能挽救的,令公鬼,我們別無所求。”

    我們。鬼笑猝把自己也包括在智者們之中,就像半夏和儀景公主把她們包括在鬼子母之中一樣。

    “好吧!”令公鬼輕聲說,“我估計鬼營室至少相信我應該被打幾個耳光,大約摩訶麗也是,鬼斯蘭則肯定如此。”

    “最糟的是,”鬼笑猝喃喃地說着,推開他的身體,只是還用兩隻手抓着他的長衫,這讓令公鬼感到有些失望,“她們相信的許多事情都是我希望她們不會相信的。”

    令公鬼的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那就是說,鬼笑猝不相信他需要被打耳光了。這是他醒過來之後知道的一個令人高興的改變。

    沙陀信的馬車隊停在距離令公鬼的帳篷一里外的地方,這是兩山之間的一片窪地,周圍有死海衆在看守。這名鷹鉤鼻的魁梧魔尊的爪牙身上緊繃着一件茶白色的大氅。

    當令公鬼和他的旗幟以及那一隊大步奔跑的護衛走過他面前時,他擡頭看着,用不離身的大手絹抹了抹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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