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找一匹好馬吧
    在馬鳴的眼裏,這個他孃的世界正在慢慢乾癟下去,他不想去思考這是爲什麼,他只希望能忘記這種酷熱,忘記他來平谷的原因,將一切都忘記。

    他身上的綠色長衫在領子和袖口上繡着金線。他將這件長衫和裏面的木棉中衣都敞開來,但他仍然像虛脫的馬一樣渾身流淌着汗水,大約解開繞在脖子上的黑絲巾能好受一些,但馬鳴很少在別人能看見的場合裏這麼做。

    他喝乾杯中最後一點酒,將光亮的錫鑞杯放在桌上,拿起他的寬邊帽,用力地扇了起來。無論他喝下什麼飲料,其中的水分都會飛快地變成汗液,從他的體內流出來。

    當他選擇留在黃金鹿蜀的時候,貔虎軍的貴族和軍官們也隨他一同住了進來,這就意味着其它房客都被轟了出去。高樂夫人通常不會因此而不高興,她可以從貔虎軍的貴族少爺們那裏要到五倍的房錢。

    這些高階軍官一向出手闊綽,而且甚少鬥毆,即使偶爾出現狀況,他們也會在見血前到屋外去。但今天中午,只有不到十個人佔據了大廳中的桌子,高樂夫人不時會向那些空椅子眨眨眼,拍拍她的髮髻,嘆一口氣。

    在晚上之前,她的酒大概不會賣出很多了,她的很大一部分收入都來自她的高粱酒。樂手們還是賣力地演奏着,幾位喜歡音樂的貴族扔出的賞金會比滿滿一屋子的普通士兵多得多。在樂手眼中,任何掏得出瓜子金的人,都有資格被尊稱一聲“大人”。

    不過現在這些樂手很不幸,全場唯一的聽衆只有馬鳴,而且馬鳴每過三個音節就會撇撇嘴。這並不是他們的錯。如果你不去在意聽的是什麼,他們的曲子還算不錯,但馬鳴知道這是什麼曲子,這首曲子就是他教給這些樂手的,他們從馬鳴打着拍子的哼唱中學會了這首曲子。不過這裏的人肯定有超過兩千年沒聽過這首曲子了。馬鳴能給這些樂手的最高評價是,他們沒有弄錯拍子。

    一陣說話的聲音吸引了馬鳴的注意力。他扔下帽子,搖晃着酒杯,要侍者再將酒杯斟滿,又向旁邊的桌子探過身,對那張桌上的三名酒客說:“你們在幹什麼?”

    “我們正在討論該如何從你那裏贏回一點錢來。”奚齊將酒杯湊在嘴邊,一臉嚴肅地說。不過他並沒有因爲這件事而感到煩惱過,他比二十歲的馬鳴大不了幾歲,也比馬鳴矮一個頭。馬鳴很少見他笑過。馬鳴總覺得這個男人像是一根繃緊的彈簧。“沒有人能在玩牌上贏過你。”

    他是貔虎軍半數騎兵的指揮官,也是雨師城的一名貴族,但他像普通士兵一樣剃光前額,並敷了粉,不過汗水已經將一些粉沖掉了。現在有許多年輕的雨師城貴族都接受了這種士兵裝束。奚齊的長衫也很樸素,胸口沒有一道代表貴族身份的彩色橫紋,實際上,他的貴族位階並不低。

    “當然不是這樣。”馬鳴不贊同他的說法。確實,當他的運氣在的時候,這種說法絕對沒錯,但這種狀況並非隨時隨地都會出現,特別是當他參與的牌局有許多規則的時候。“這可真是要了親命了!幾天之前你就從我這裏贏了五十枚瓜子金。”

    五十枚瓜子金,大約一年前,他就算只能贏一枚瓜子金都會心跳加速;如果是輸一枚瓜子金,他一定會哭出來。不過,一年前他根本就沒有一枚瓜子金可輸。

    “那我們已經輸掉幾百枚了?”奚齊冷冷地問,“我覺得找機會贏一些回來。”但如果他真的開始一直贏馬鳴,他也要開始擔心了。像大多數貔虎軍一樣,他認爲馬鳴的運氣是一種可以依靠的奇蹟。

    “骰子可不是什麼他孃的好選擇。”楚焱說,他是貔虎軍步兵的指揮官,正往嘴裏猛灌着高粱酒,完全不在乎一旁彬蔚藏在油鬍子後面的厭惡表情。馬鳴遇到的大多數貴族都認爲骰子是低級的東西,只有賤農纔會喜歡。“你玩起骰子來總是好運到無法停手,我們必須找到你無法產生影響的賭局,瞭解我的意思吧?”

    楚焱只比他的雨師城同胞奚齊高一點,不過他的年紀已經將近四十歲了。他的鼻子斷過不止一次,三道白色的傷疤交叉在他的臉上。他是這三個人裏唯一非貴族出身的,一輩子都是一名士兵。

    “我們覺得應該賭馬。”彬蔚一邊搖晃着手中的錫鑞杯一邊說。他是名壯實的男人,比兩名雨師城人都要高,他統領着貔虎軍另外一半的騎兵。馬鳴總是覺得很奇怪,在這麼炎熱的天氣裏,他爲什麼還要留着他那茂密的黑鬍子,他每天早晨都會將鬍子梳理一番,讓它保持整齊的尖形。

    楚焱和奚齊身上的灰色長衫都敞開着;彬蔚則將條紋燈籠袖、金緞子袖口的綠雲錦長衫一直系緊到領口,他的臉上閃爍着汗水的光亮,但他似乎不以爲意。

    “老天爺收了我的魂魄吧!但你的運氣確實從來也不會從戰場和牌局中逃走,還有骰子。”他說這句話時,朝楚焱做了個苦臉,“但在賽馬上,依靠的只能是馬匹。”

    馬鳴微笑着,將手肘支在桌上,“爲你們自己找一匹好馬吧,讓我們看看誰能贏。”他的運氣大約不會影響到賽馬。除了骰子和牌之類的東西外,他還沒辦法確定他的運氣能有什麼樣的作用,但他從小就看着他父親做馬匹交易,他看馬的眼光是相當厲害的。

    “你是不是想要斟酒?如果我夠不着你的杯子,是沒辦法往裏頭倒酒的。”

    馬鳴回頭瞥了一眼,一名女侍站在他身後,手裏拿着一隻拋光的錫鑞酒壺。她的身材矮小苗條,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還有白皙的皮膚,黑色的捲髮披散在肩頭,看上去很漂亮,那種精緻的、音樂般的雨師城聲調,讓她說話時彷彿是一串風鈴隨風發出悅耳的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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