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景公主將戒指握在手裏,她能理解它的作用,但還是不知道它的原理,“原理”與“原因”纔是關鍵。她認爲這種戒指的圖案像它的形狀一樣有着重要的作用————任何形狀上的改變都讓戒指變得毫無用處,而一件只有藍色花紋的仿製品只能給佩戴者帶來可怕的噩夢————但她到現在都無法確定如何才能複製出最初那件密煉法器紅、藍和棕色的花紋。
雖然她的複製品即使在最精細的結構上都和原品一樣,甚至是隻能用上清之氣才能探測出來的細枝末節也毫無差異。爲什麼這些顏色會如此重要?
需要導引真氣才能幹活的密煉法器都有一個共同的細微結構;而那些可以自行利用上清之氣的密煉法器似乎另有一個共同的細微結構————因此僅是嘗試憑空製作一件密煉法器,也困難重重————她實在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有太多的事情要猜測。
“你要整夜坐在那裏嗎?”湘兒冷冷地問。儀景公主愣了一下,將手裏的一隻陶杯放回桌上。湘兒在牀上躺好,雙手交疊在肚子上。“你剛纔還說不要讓她們等,要我說,我可不想讓那些母雞有藉口啄我的尾巴。”
儀景公主急忙將那枚斑點戒指,它實際上已經不是石質的了,雖然它的原始材料是石頭。穿到她脖子上的皮繩裏。這第二隻陶杯裏也盛着湘兒調置的藥劑,湘兒在裏面加了蜂蜜,以消解其中的苦味。
儀景公主喝了半杯,根據以往的經驗,即使在她頭痛的時候,這麼大的量也足以讓她入睡。今晚也像那些晚上一樣,她不能耽擱。
在狹窄的牀上伸展開身子,儀景公主稍稍地導引真氣一下,熄滅了蠟燭,然後掀動襯衣,想製造一點涼風,或者至少是一點氣流。“我希望半夏會好一些了,我已經厭倦了浣花夫人她們丟給我們的零碎消息,我覺得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知道,自己觸及了一個危險的話題。一個半月之前,半夏在雨師城受了傷。在那一天,純熙夫人和蘭飛兒死了,孔陽消失了。
“智者們說她逐漸好轉了。”黑暗中傳來湘兒帶着睡意的嘟囔,這一次,她的口氣倒不像是要追隨孔陽而去的樣子,“這就是浣花夫人她們說的,她們不能說謊,當然也沒理由說謊。”
“嗯,希望明晚我能比浣花夫人的位置高一點。”
“也希望————”湘兒停下來打了個哈欠,“也希望長老會選你爲丹景玉座,你大約真的有希望也說不定。因爲等她們真正進行選舉的時候,我們的頭髮大概都已經灰得足以配上丹景玉座這頭銜了。”
長老會的幹活肯定是相當困難,宗派守護者們每隔幾天纔會有一次不到半個時辰的會面,甚至有時連這樣的會面也會取消。如果和宗派守護者交談,她們從來不會在這件事上表現出急迫的態度。
當然,六個宗派的守護者們不會告訴其它鬼子母她們談論的是什麼,更不會告訴見習使,她們絕對有行動迅速的必要。
就算她們把自己的企圖祕而不宣,也無法阻止這裏鬼子母聚集的情況外泄。穆成桂和白塔不會永遠忽略她們的,白袍衆就盤踞在幾裏外的奇肱國,有謠言說,真龍信衆就出現在黑齒國。
如果令公鬼沒有控制住那些人,只有蒼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來。那位可怕的先知就是個好例子————也是個可怕的例子。暴~亂,家園被燒燬,沒有狂熱支持轉生真龍的人被殺死。
湘兒的鼾聲聽起來就像是在遙遠的地方有布匹被撕裂的聲音。另一個哈欠又扯開了儀景公主的下巴,她轉過身,將臉埋進小枕頭裏。迅速行動的必要。幽瞳就在雲夢澤。
這裏距離雲夢澤邊境只有幾百裏,竟然距離一名棄光魔使這麼近。只有蒼天知道其它棄光魔使在哪裏,正在謀劃着什麼。還有令公鬼,他們的目標一定是令公鬼。
當然,令公鬼一點也不危險,他永遠也不會是危險的。但他是解決一切危難的鑰匙,現在他真的變成全世界的中心。她會約縛他的,不管用什麼方法。
紫蘇,她和那個使節團現在應該已經快到玄都了,她們不會因爲降雪而耽誤行程。不過她們應該再過一個月才能到那裏。她並不是在想紫蘇到了令公鬼身邊會怎樣。那個姑娘是怎麼想的?
紫蘇。
睡意覆蓋了她,她滑進了夜摩自在天……
……她發現自己正站在深夜滕州最寬的一條街道上,只有月光照亮了整個寂靜的空間,她能將周遭看得很清楚,似乎不止是月亮在爲她提供照明。
在夢的世界裏總有一種瀰漫於空間裏、卻找不到光源的光線,就彷彿黑暗自有其光芒。但話說回來,夢境總是如此。這是一個夢,雖然可能不是一個普通的夢。
這個村莊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反映出真正的獨狐陳,即使是在真實的深夜裏,也不會有如此的寂靜。每扇窗都是黑暗的,一種空虛的氣氛沉重地壓迫着儀景公主的神經,似乎這些建築物裏一個人都沒有。
當然,這裏確實沒有人。一隻夜鳥發出清脆的叫聲,又得到另一隻的響應,然後是第三隻。有什麼東西在模糊的光線中躥過地面,發出細微的窸窣聲。馬廄是空的,還有設立在村莊外面的警戒哨,以及飼養着牛、羊的空地上都沒有半點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