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童轉回頭看着儀景公主:“丹景玉座在心中有個特殊的位置是屬於你、屬於錫城古國的,她爲了尋找你而耗費的心力肯定超乎你的想象。我知道,如果你跟隨我回到嘉榮城,她一定會非常高興。”
“我的位置在這裏,鬼子母,”儀景公主的聲音仍然顯得很愉快,但她的下巴卻揚得像宛童一樣高,“等其它人回白塔的時候,我也會返回白塔。”
“我知道,”凌日盟鬼子母冷冷地說,“很好,現在你出去一下,我要和這名野人單獨談談。”
湘兒和儀景公主交換了一個眼神,但儀景公主只能行個叩拜禮,然後走出房間。
當房門關上的時候,宛童彷彿完全換了一個人。她坐到儀景公主的牀邊,將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背靠着有缺損的牀頭板,雙手交疊在肚子前面,她的表情中已經沒有冰冷的感覺,甚至還露出了微笑。“你看起來很不安,別這樣,我不會咬你的。”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的眼神也發生了改變,湘兒本來還會有點相信她的。她的微笑從沒觸及到那雙眼睛,實際上正好相反,那雙眼似乎比原先更嚴厲了十倍,更冰冷了百倍。
這讓湘兒不禁打了個寒顫。“我並沒有不安。”湘兒僵硬地說着,暗自壓住腳跟,以免兩隻腳會向門外邁去。
“啊,你對我有敵意,對不對?爲什麼?因爲我說你是‘野人’?你要知道,我也是個‘野人’,羅羽涅親自打破了我的封鎖。她比我更早知道我會加入哪個宗派,而且對我很感興趣。她總是特別關照那些她認爲會選擇凌日盟的人。”
她搖了搖頭,發出一陣笑聲,眼睛卻像是冰凍的匕首:“在我可以不用緊閉雙眼就能找到太一之前,我連續嚎叫、哭泣了幾個時辰。如果你看不見能流,你就不能編織。我知道,沈悠悠正在使用溫柔的手段處理你。”
湘兒儘管拼命剋制,仍然移動了一下腳步。沈悠悠肯定不會對她那麼做的,肯定不會!挺直膝蓋並不能讓她抽搐的胃好受一些。她不該這麼有敵意,是嗎?她是否也不願意“有殘疾”?“你要跟我說些什麼,鬼子母?”
“丹景玉座想確保儀景公主的平安,但在很多方面,你和儀景公主一樣重要,大約更重要,你的腦子裏關於令公鬼的信息大約更有價值。當然,還有半夏,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湘兒想要抹去臉上的汗水,但她一直將雙手固定在體側。“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了,鬼子母。”自從她們最後一次在夜摩自在天中見面後,確實已經過了幾個月。“我能否問一下……”在獨狐陳,沒有人稱呼厲業魔母玉座,但她對這個女人還是應該保持敬意的,“……丹景玉座打算怎樣對待令公鬼?”
汗水刺激着湘兒的眼睛,但她拒絕眨眼。這個女人竟然認爲可以向她行賄?“實際情況是,我在令公鬼身邊的時間並不長,我是生活在那個村子裏,但令公鬼卻是生活在西林中的一座農莊中,那裏距離村子很遠。我能記得的令公鬼只是個不願聽勸的男孩,就我所知,他大約已經改變了,大多數男人只是個子長高的男孩,但他可能真的是長大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宛童只是用那種凜冽的目光盯着湘兒。“嗯,”她飛快地站起身,讓湘兒差點要退一步,但在這個小房間裏已經沒有空間可以退了,那種令人不安的微笑仍然掛在宛童的臉上,“這裏聚集了一些如此古怪的人。雖然沒看見,但我知道從前的丹景玉座和桑揚一定也在獨狐陳,明智的女人當然不會和她們接近。大約還有其它怪人?你最好是跟我一起走。我明天早晨離開,今晚讓我知道,我是否應該期待在路上和你相遇。”
“我恐怕不————”
“想一想,孩子,這大約是你做過的最重要的決定,好好想一想。”宛童抹去了親切的面具,轉身走出房間。
湘兒的膝蓋軟了下去,讓她一屁股坐到牀上。這女人竟然能將差異那麼大的情緒塞進她的腦子裏————不安和憤怒和愉悅糾纏在一起,湘兒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希望這名凌日盟鬼子母能有辦法與正在尋找令公鬼的白塔鬼子母取得聯繫,然後她能變成一隻蒼蠅,趴在那名鬼子母臥室的牆上,聽聽她們是怎麼評估令公鬼的,她們要賄賂她,要恐嚇她,而這第二件事她們做得相當成功。
宛童如此確定這裏的鬼子母會跪倒在穆成桂面前,認爲這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她的暗示裏是否還包括成少卿?湘兒懷疑宛童對於獨狐陳的瞭解要遠超過長老會和浣花夫人的料想。大約穆成桂在這裏確實有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