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你是,”馬鳴急忙放棄了找理由讓阿澤接受這兩枚瓜子金的想法,“我……我需要有人爲我送信,我不能讓貔虎軍做這種事,他們都是忙碌的士兵。當然,你也必須照顧你的馬,但我找不到任何人能爲我做這件事。”
阿澤坐直了身子。“我能有自己的馬嗎?”他有些不相信地問。
“當然,這是必要的,我的名字是馬鳴,如果你再叫我一聲大人,我就把你的鼻子拴成一個結。”然後他又立刻大吼一聲,猛地坐起身,“饒不了你,夏金瑞,這是一條腿,不是他孃的燉豬蹄!”
“如大人所言,”夏金瑞嘟囔着,“大人的腿並非燉豬蹄。謝謝大人指點。”
阿澤猶豫地揉着鼻子,彷彿是在考慮那東西是否能打成一個結。
馬鳴壓抑住一陣呻吟的衝動,現在他已經將一個男孩塞到自己的馬鞍上,但這對這個男孩沒有任何好處————他還不知道棄光魔使下一次刺殺緣起的行動會在什麼時候開始。如果令公鬼的計劃成功,棄光魔使又會減少一個。而如果馬鳴能按自己的意願行動,他一定會躲開所有的麻煩和危險,直到棄光魔使一個不剩。
砉砉努力不讓自己在走進房間時顯得眼神發直,但她的輕紗長裙卻在不注意時變成死黑色,她急忙控制住自己,將它變回原來薄霧般的藍色。
幽瞳在這裏做了許多佈置,任何人都不會認爲這房間是在雲夢澤的議政大廳裏。如果除了幽瞳外還有人能看出這裏其實是“布政使”大人居室的一部分,她一定會感到驚訝。
空氣讓人覺得很涼爽,在房間的一角放置着對流機的空圓筒。閃耀球明亮而穩定,以古怪的樣式立在沉重的金燭臺上,發揮着比蠟燭或油燈好得多的照明效果。
一隻小音樂匣被放在大理石銅爐子臺上,從裏面傳出三千年來不曾被演奏過的輕柔音樂。砉砉認得牆上的幾件藝術品,她停在袁道問的《地獄變相圖》前面,發現這是原作。“大約會有人以爲你搶了一座珍寶館,幽瞳。”她有些費力地掩飾着聲音中的嫉妒。當她看見幽瞳微微翹起的嘴角時,她意識到她失敗了。
幽瞳斟滿兩隻雕銀多棱杯,將其中一隻遞給砉砉。“你喜歡嗎,我覺得人們在他們最後的日子裏往往會竭力拯救一些東西。”他的目光掃過房裏的每一樣東西,微笑的表情扯動着臉上的傷疤。
能看出來,他特別喜歡那副人骨的圍棋,它的棋盤被擺放在顯眼的地方,顯示出上面依然清晰的框格。當然,一副這樣的人骨棋意味着他的這些東西來自一個追隨暗主的人。對於另一方的勢力來說,擁有這種以活人爲材料的玩具的人,至少也要被判處監禁的刑罰。他還找到了什麼?
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砉砉壓抑住嘆息的衝動,她一直希望能得到一件精緻的天雲錦長裙或是那些美麗的銀鼠裘中的一件。她用戴着戒指的手撫弄着自己的長裙。“我也找到了一個,但它已經不再停滯了,而且裏面只有一堆糟糕而無用的垃圾。”畢竟,既然幽瞳會邀請她到這裏來,給她看這些,他一定是對自己的收穫有相當自信的。渺小的自信。
砉砉的微笑比她的心思要溫暖得多,大約她的衣服又變了顏色,但那種些微的變化是無法察覺的。雷負這樣的創造品曾經給過她極爲不悅的、幾乎是致命的體驗,那個傢伙在他的那一方面才華出衆,但他是個瘋子,只有瘋子才能做出古藍來。“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爲什麼心情會不好?”幽瞳有些誇張地說,“我差不多已經將雙手放在一個法器的寶藏上,難道我說錯了嗎?別露出驚訝的表情。當然,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背後窺看,希望我能引你到那裏去,這對你沒好處。是的,我會和你分享的,但那必須在它屬於我之後,在我首先進行選擇之後。”
幽瞳坐進一把鍍金的椅子裏。那大約是一把純金的椅子,這是幽瞳所喜歡的。他將一隻腳的腳跟搭在另一隻腳的腳尖上,撫着自己的金鬍子。“而且,我已經派一名信使去見令公鬼,他的答案讓我感到很愉快。”
砉砉杯中的酒幾乎濺了出去:“是嗎?我聽說他殺了你的信使。”
砉砉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對幽瞳內心是否造成了震撼。他只是繼續微笑着。
“令公鬼沒有殺死任何人,那個送信的就是要去死的。你以爲我會在乎送信的人或鴿子?他的死亡方式告訴了我令公鬼的答案。”
“什麼答案?”砉砉謹慎地說。
“我們之間的停戰協議。”
冰冷的手指似乎挖進了砉砉的頭皮。這不可能是真的,但自從醒來之後,砉砉還沒見過如此氣定神閒的幽瞳。“真龍絕不會————”
“真龍早死了,砉砉。”幽瞳的語氣顯得很愉快,甚至有些嘲諷意味,沒有絲毫怒意。
砉砉假裝飲酒,偷偷深吸了一口氣。這會是真的嗎?“他的軍隊仍然在晉城集結,我已經見到了,那可不像是要停戰的樣子。”
幽瞳徑自笑了起來:“改變一支軍隊的動向需要時間。相信我,那不是針對我而來的。”
“你認爲不是?我的一兩個小朋友說他很想殺死你,因爲你弄死了他的一些槍姬衆寵物。如果我是你,我就會考慮找一個不是那麼惹人注目的地方,一個他大約不會找到我的地方。”
幽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彷彿所有扯動他的絲線都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