鼉龍派鬼子母問蘭對於每一個關於她的家鄉雨師城的謠言都會思考很久,並得出她自己的結論。同樣是鼉龍派鬼子母的元香有時候會比較真龍信衆在黑齒國、三江口和他們在駱駝城的暴行,她甚至拒絕談論那個明顯的事實————在第一個宣誓向真龍效忠的人出現以前,她的家鄉已經被內戰摧毀得殘破不堪了。
但無論鬼斯蘭如何步步緊逼,紫蘇始終堅持所有那些鬼子母都承認令公鬼是轉生真龍,並且在從獨狐陳到這裏的一路上,一直以最謹慎的態度詢問紫蘇,令公鬼是怎樣的人,該用什麼樣的辦法接近他,纔不會讓他感到厭惡或恐懼。
聽到她們會擔心嚇到自己,令公鬼哼了一聲。但鬼斯蘭又堅持說,如果那個使節團中的大多數女人都有如此衆多的理由反對令公鬼,那麼這個使節團肯定不能像用來燒火的畜糞一樣值得信任。紫蘇對着令公鬼做出一個充滿歉意的扭曲表情,又匆忙繼續解釋。
白水江城的真龍信衆似乎和駱駝城一樣多,而那個國家同樣陷入了內戰。但臨月盟鬼子母沛菡只是在談論兩件事:會見令公鬼和那個令公鬼在雨師城開設學舍的傳聞。在沛菡的眼中,一個會開設學舍的人不完全是個壞人。
全丹派鬼子母薰姍是北寧人,她在獨狐陳時就聽她的北寧同胞們說過,令公鬼已經被紫桑寨的統帥————百佗莊主所承認,這個驕傲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着她對令公鬼的看法,百佗莊主肯定不會承認一名無賴、一個傻瓜,或是一個惡棍。
這件事同樣影響着傲癡,這名臨月盟鬼子母來自北寧的鄰國寧平。最後一位鬼子母是恨蘭,根據紫蘇的描述,這名紺珠派鬼子母表現出一種完全不符合她的宗派氣質的迫切心情,希望令公鬼能將幽瞳趕出雲夢澤。只要令公鬼給她一個承諾,甚至只是承諾會爲這件事而努力,紫蘇相信她就會向令公鬼宣誓效忠。
鬼斯蘭露出懷疑的表情,甚至還轉了轉眼珠,她從沒見過鬼子母會做這樣的事。令公鬼覺得,如果自己真的向那名鬼子母要求這樣的誓言,鬼斯蘭大約會當着他的面大聲嘲笑他。但無論身邊的這名婦人說些什麼,紫蘇一直堅持說這是真的。
“我不會向她們下跪,但我會盡量給予她們尊敬。”當紫蘇的描述結束之後,令公鬼對紫蘇說。對鬼斯蘭,他又說道:“直到她們向我證明了足夠的好意之前,我絕不會信任她們。”他覺得這番話應該讓這兩個人全都會滿意,她們都已經得到她們想要的東西,但從她們皺眉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又錯了。
經過如此激烈的爭論之後,令公鬼有些懷疑現在她們都恨不得要把對方掐死,但似乎鬼斯蘭的懷孕和紫蘇看到的幻象在她們之間形成了一種聯繫。當她們站起身的時候,全都微笑着擁抱對方。
然後她又對令公鬼說道:“小心那些鬼子母,令公鬼。注意保護紫蘇,如果她們知道她是忠於你的,她們將會傷害她。”當然,她在離開時也像來時一樣行了禮————點了一下頭。
現在房間裏又只剩下令公鬼和紫蘇,不知爲什麼,他覺得氣氛也隨之變得尷尬了。
令公鬼和紫蘇看着對方,誰也沒有動一下。直到最後,令公鬼說道:“願意跟我一起去農莊看看嗎?”
令公鬼的提意讓紫蘇有些喫驚:“農莊?”
“實際上,那是一所學舍,爲那些被特赦的男人建立的學舍。”
紫蘇的臉立時變得慘白:“不,我還是不……梅蘭娜還在等着我的訊息,我應該儘快讓她們知道你的規矩。現在她們之中大約已經有人走進內城了。你不會想要……我真的應該走了。”
令公鬼不知道,紫蘇甚至還沒見過那些學員,爲什麼要害怕他們。如果是別人,令公鬼可以理解,但令公鬼自己也能導引真氣,紫蘇會撫弄他的頭髮、戳他的肋骨,當着他的面給他取綽號。“你需要護衛陪同你回枸骨王冠嗎?現在這裏即使是在白天也還有人爲非作歹。這樣的人不多,但我不想讓你出事。”
紫蘇的笑聲有些不穩定,她確實爲那個農莊而感到不安:“你還在照顧羊羣的時候,我已經在照顧我自己了,放羊娃。”突然間,她的雙手中各出現了一把匕首,它們只是閃動了一下,又回到她的袖子裏,不過並不像它們彈出來時那麼流暢。
她用更加冷靜的語調說道:“你必須照顧好你自己,令公鬼,注意休息。你看起來很疲倦。”
她踮起腳尖,擡起頭,用嘴脣碰了一下他的嘴脣。
“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放羊娃。”然後她又給了令公鬼一個紫蘇快的笑容,就轉身離開房間。
令公鬼嘟囔了幾句,將長衫穿回身上,走進臥室,從衣櫃裏拿出佩劍。這個佈滿了優婆羅花浮雕的暗色高大衣櫃足以裝下四個人的衣服。他真的是變成一個粗野的色鬼了。紫蘇一定覺得那樣做很有趣。他想知道,紫蘇究竟要多久之後纔會停止這種針對他偶然失言的不斷逗弄。
令公鬼拉開一個鑲嵌着青金石的櫃子,從他的長襪下面掏出一箇中等尺寸的布荷包,將它放進長衫口袋裏,那個荷包被他拿起來的時候發出一陣叮噹的響聲。
另一個小得多的挑花緙絲袋子放在那件法器上面。那隻大荷包裏的東西是由一位銀匠製成的,那名銀匠很高興能爲轉生真龍幹活,甚至還因爲從這項幹活中得到的驕傲而打算拒絕收取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