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城!令公鬼,我已經走了兩個月,我的屁股都快變成馬鞍狀了。”
“我可以今晚就讓你到達那裏,今天就可以,你能睡在將軍的帳篷裏,遠離馬鞍。”
子恆也盯着令公鬼,這個人看上去是認真的,突然間,他發現自己正在懷疑令公鬼的理智。蒼天啊,令公鬼一定要有理智,至少他一定要堅持到末日戰爭之前。子恆長飲了一口酒想將這個苦澀的念頭衝下去。他是怎麼去想這個朋友的啊!
“令公鬼,就算你有辦法現在就把我送進海門通,我還是會說不,我還要先在玄都找人說幾句話,我也很想見見景汐她們。”
令公鬼似乎沒在聽他說話。他坐進一把鍍金的椅子裏,用陰鬱的眼光看着子恆。
“你還記得謝鐵嘴是如何耍弄那些綵球,同時又讓自己顯得無比輕鬆的?我在耍弄我所有的一切,但這並不容易。幽瞳在雲夢澤,其餘棄光魔使只有上天知道他們在哪裏,有時候,我甚至不認爲他們是最可怕的。最讓我害怕的是那些認爲我是僞龍的反叛者;還有那些以我的名義毀滅村莊的真龍信衆。子恆,你有沒有聽說過先知?不要緊,他並不比其它人更糟糕。我擁有彼此痛恨的盟軍。我能任命攻打雲夢澤的最優秀的將軍,只想着一路衝殺過去,然後被殺死。運氣好的話,儀景公主再過一個半月就能到這裏了,但在那之前,大約這裏就會爆發針對我的叛亂。天爺啊,我覺得將錫城古國完整地交給她,我覺得自己去接她,但這是我能做出的最糟糕的事。”他用雙手揉搓着臉頰,直接用手捂着臉說道,“最最糟糕的。”
“純熙夫人怎麼說?”
令公鬼放下雙手,看着手心。“純熙夫人死了,子恆,她殺死蘭飛兒,但自己也死了。已經結束了。”
子恆坐了下去。純熙夫人?這應該不可能。“如果採藍和連翹在這裏……”他在手掌間轉動着多棱杯,但子恆其實並不真的信任這兩個女人。“你問過她們的意見了嗎?”
“不!”令公鬼比了個向下劈砍的手勢,“她們要離我遠一點,子恆,我已經跟她們說清楚了。”
子恆決定讓小丹去看看採藍和連翹出了什麼事,這兩位鬼子母經常讓他感到一種模糊的不安,但小丹似乎和她們處得很好。“令公鬼,你跟我一樣清楚,這樣大約會觸怒鬼子母。純熙夫人來尋找我們————當然,她是來找你————但有時候我覺得她是要殺死馬鳴、我,還有你。”令公鬼什麼都沒說,但他歪着頭,看上去至少是在聽。“如果我從鳳台到這裏一路上聽到的故事有十分之一是真的,現在讓鬼子母對你發怒大約是最不合適的,我不是不知道白塔出的事,但————”
“老天爺!”子恆吁了一口氣,“老天爺!你是說,真的有鬼子母造反了,而你正在白塔和那些反叛之中左右逢源?這是兩頭就要廝殺在一起的熊,而你卻在她們之間跳來跳駢!難道你沒想過,即使不這麼做,你從鬼子母那裏惹的麻煩也已經夠多了?我跟你說實話,丹景玉座讓我的腳趾在靴子裏打顫,但至少你會知道你在她身邊是什麼立場。她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匹馬,而她會決定我適不適合在一段漫長艱苦的路程中前行。但至少,她肯定不打算騎到我背上。”
令公鬼沙啞的笑聲裏感覺不到任何歡愉。“你真的以爲如果我不理鬼子母,她們就不會來理我?白塔的分裂對我來說可能是最好的一件事,她們在忙着對付彼此,不會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如果不是這樣,我到任何地方都會有幾十名鬼子母圍着我。我已經將晉城和雨師城背在身後,也在這裏有了立足點。沒有這次的分裂,只要我張開嘴,就會有人說‘是的,但鬼子母的看法是……’,子恆,純熙夫人一直在努力爲我拴上繮繩,直到我最終制止了她,但說實話,我並不知道她在那以後是否真的放棄了努力。當一名鬼子母說她會給你建議,但最終的決定權在你的時候,她的意思是她知道你應該怎麼做,而且她會讓你那樣做。”
令公鬼拿起酒杯,深飲一口,當他放下杯子時,他看上去平靜了一些。
“如果白塔是完整的,現在就會有無數根絲線勒住我。如果沒有得到六名鬼子母的許可,我將連一根手指都無法移動。”
子恆幾乎笑了起來,不過他的心裏也並不比令公鬼有更多歡愉。“所以你認爲最好……怎樣?操縱那些反叛的鬼子母對抗白塔?‘你可以調戲一頭牛,或者你可以調戲一頭熊;如果你同時調戲牛和熊,那麼你肯定會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