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 可憐的束縛
    “在北寧和西渭非常普遍的一種辣椒,”樓煩用同樣低微的聲音說,“今天早晨我擺脫子苓的時候剛剛聽說這種東西。我必須讓她帶路,實際上我知道的不多,看樣子,發現這些並沒有太大的意義。我不知道晚蕭會與此有關,我本以爲她們兩個連話也不會多說過一句的。”

    她瞥了那名全丹派姐妹一眼,有些不悅地搖搖頭,樓煩無法容忍自己在信息探察上的失誤。“除非我變得又蠢又瞎,這兩個……”

    她扭曲着面孔,彷彿是吃了一嘴髒東西。半夏能看出來,她是在匆忙地想找一個合適的稱謂。突然間,樓煩抓住半夏的袖子。“他們來了。現在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靈之真第一個走出帳篷,她身後是一名只穿着靴子和馬褲,手裏卻握着劍的男人。那個男人必須彎下腰才能走出帳篷門。他的胸毛不算多,胸口布滿縱橫交錯的傷疤;他的肩膀比半夏的頭頂還要高,在場的護法全都比他矮。

    半夏注意到他的頭髮被一條繞過額角的皮繩系成一束,其中的灰髮比半夏上次見到他的時候更多了,但孔陽的剛硬絲毫沒有減損。半夏覺得這個令她迷惑的拼圖中似乎有幾片被擺在了正確的位置上,但她仍然無法將這個拼圖完全看清楚。

    孔陽曾經是純熙夫人的護法————那位鬼子母將半夏、令公鬼和其它人帶出紅河的日子,似乎已經在一個紀元以前了。現在純熙夫人已經被蘭飛兒殺死,在那之後,孔陽幾乎是立刻就從雨師城消失了。大約樓煩已經知道了一切,但半夏仍然是有如墜入五里霧中。

    靈之真低聲對孔陽說了些什麼,又碰了碰他的手臂。孔陽稍微退縮了一下,如同一匹受驚的馬,但他堅毅的面孔一直對着半夏。最後,他點點頭,轉過身,走進榕樹的樹陰裏,然後雙手握緊劍柄,高舉過頭,劍刃傾斜向下。他用一隻腳的前腳掌撐住身體,就不再有半分動作了。

    片刻之間,晚蕭皺起眉頭看着孔陽,彷彿也像半夏一樣正在面對着一個混亂複雜的拼圖。然後,她的目光和靈之真的交會在一起,兩個人又一同望向半夏。她們沒有向半夏走過來,而是先走在一起,焦急地用耳語交談起來。

    至少她們一開始是在交談,然後晚蕭就只是站在那裏,不相信或者是否決地搖着頭。“是你把我拖進來的!”最後晚蕭大聲吼道,“我竟然會信你的話,我真是個瞎眼的傻瓜。”

    “這應該……很有趣。”樓煩說道。這時,那兩名姐妹終於朝半夏和她走了過來。樓煩的語氣聽起來很不高興。

    靈之真和晚蕭一邊走,一邊匆匆地整好頭髮和裙裝,讓一切恢復正常。半夏仍然不知道這次靈之真和晚蕭到底被抓住了什麼馬腳,但她們顯然是要以最好的狀態來面對她的責難。

    “請先進來吧,尊主。”靈之真指着最近的帳篷說道,她的面容冷靜如常,但聲音中一點極輕微的焦躁出賣了她的心情。當然,她已經抹去了臉上的汗水,也沒有新的汗滴再滲出來。

    “謝謝,不必了,孩子。”

    “要來些寒潭香嗎?”晚蕭帶着微笑問。這名全丹派姐妹將雙手抱在胸前,看上去還是有些焦躁。“樓煩,讓柳若鄰拿些寒潭香來。”樓煩沒有動作。晚蕭驚訝地眨眨眼,咬了一下嘴脣,但她的微笑立刻回到臉上,她又將聲音提高了一點。“柳若鄰?孩子,拿些寒潭香來,這些年滋味還不夠。”她急忙又轉頭對半夏說,“不過是很滋補的。”

    “我不想要寒潭香。”半夏只說了這麼一句。柳若鄰從帳篷後面走出來,不過她絲毫沒表現出着急要遵從命令的樣子,她只是盯着這四名鬼子母,咬着下脣。晚蕭厭惡地瞪了她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又有一片拼圖復位了————半夏的呼吸也輕鬆了一點。“孩子,我覺得要的,我所需要的,只是一個解釋。”

    不管那兩名姐妹如何努力,她們的僞裝終究是薄弱的。靈之真懇求地伸出雙手:“尊主,純熙夫人選擇我並非只因我們是朋友,我的兩名護法————陳恆和成大心原先都屬於已經去世的姐妹,幾個紀元以來都不曾有其它姐妹拯救過多餘一名護法。”

    “我被捲進來只是因爲他的意識,”晚蕭急忙說道,“我對於意識上的疾病有些興趣,而他肯定是有這類疾病的。是靈之真把我拖進來的。”

    靈之真撫弄着裙子,陰沉地瞪了那名全丹派姐妹一眼,而她也回報以一個饒富興味的眼神。“尊主,當一名護法的鬼子母死去時,他就彷彿是吞掉了這個死亡,並被這個死亡吞噬了自己的內心,他————”

    “我知道,靈之真。”半夏嚴厲地打斷了她的話。關於這種事,樓煩和桑揚已經和她說過不少,只是她們都不知道,半夏對這件事如此感興趣的原因是丙火王子。

    靈之真管約縛叫作“可憐的束縛”,大約真的是這樣,當一名姐妹的護法死去時,哀慟就會包覆住她的心。有時候,她能控制住這種哀慟,將它壓抑在心中,但它遲早會咬穿她的心防,奔涌出來。

    在其它人面前,無論樓煩僞裝得有多麼好,她仍然會在許多夜晚爲她的溫九淵暗自哭泣,他正是在樓煩被廢黜的那一天被殺害的。但即使是幾個月的淚水又怎能和死亡本身相比?有無數的護法在爲他們的鬼子母復仇時死去。

    他們的心中在那時只剩下了對死亡的渴望。而讓半夏感到最爲恐怖的,大約是所有護法們都知道這些,他們知道,如果鬼子母死亡,他們的命運將會怎樣,知道自己會受到什麼力量的驅使,知道他們無法改變這一切。半夏不能想象他們需要什麼樣的勇氣才能接受這種束縛。

    半夏向旁邊邁了一步,好讓自己能看清孔陽。孔陽仍然紋絲不動地站着,看上去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了。柳若鄰顯然忘記了端飲料過來,她盤腿坐到地上,也在看着孔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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