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兩千零七章 他召喚真龍
    送走子恆後的日子對令公鬼而言似乎是沒有盡頭的,而晚上更加漫長。他只是留在自己的房間裏,命令槍姬衆不許讓任何人進來,只有鬼千拓被允許通過那扇鑲嵌着黃金太陽的大門,爲他送飯。

    那名強健的槍姬衆每次會端進去一個蓋好的餐盤,以及一張要求覲見者的名單,等着令公鬼說不見任何人,然後責備地看他一眼。當鬼千拓開門時,他經常會聽到外面槍姬衆不贊成的評論。

    她們是有意要讓令公鬼聽見的,否則她們就會用手語了。但如果她們以爲能靠說他幾句壞話就把他引出去……槍姬衆們不知道,即使是他解釋了,她們還是不會知道。但他也沒心思做這種解釋。

    令公鬼總是沒什麼食慾地挑幾片食物丟進嘴裏。他想閱讀,但即使是在最開始的時候,他最喜歡的書也只能讓他讀幾頁而已。雖然他一再命令自己不要這麼做,但每天至少會有一次,他會用風之力將臥室中沉重的烏木奇玉書櫃擡到一旁,小心地解開自己設置的陷阱和麪鏡術,這些編織都經過反轉,只有他能夠看到。

    這時,原本平滑的牆壁上會出現一個小壁龕,這是令公鬼用上清之氣鑿出來的,裏面有兩個大約一尺高的白石雕像,一男一女,兩個雕像都穿着線條流暢的長袍,單手高舉着一顆純淨無瑕的夜明珠。

    在令公鬼派遣軍隊前往雲夢澤的那天夜裏,他一個人去昆莫把這兩件密煉法器拿了回來,大約他需要在緊急情況下使用它們————當時他是這麼對自己解釋的。

    令公鬼的手總是會伸向那個留長鬚的男人雕像————這對密煉法器中只有男人能使用的那一件,但他終究能剋制住衝動,雖然那時他的手還是在不停地顫抖。

    只要指尖碰到那個雕像,超乎想象的上清之氣就會注入他的身體。有了這個雕像,就沒有人能夠擊敗他,沒有人能夠抵抗他。蘭飛兒曾經說過,有了這件密煉法器,他就能夠挑戰昊天上帝。

    “這理應是我的。”每次他都這樣喃喃自語,顫抖的手停在雕像前方不遠處。“我的!我是轉生真龍!”

    但每次令公鬼都退了回來,重新編織出面鏡和能將任何人燒成灰燼的陷阱,然後將那隻巨大的書櫃移回原位。他是轉生真龍,但這樣就足夠了嗎?雖然他終究還是要使用它們。

    “我是轉生真龍,”令公鬼有時候會對着那面牆悄聲低語,有時則是大聲喊叫,“我是轉生真龍!”無論是低聲還是高喊,他針對的是那些反對他的人,那些看不見或者拒絕看見的瞎子,那些被野心、貪婪和恐懼塞滿了的傻瓜。他是轉生真龍,這個世界對抗魔尊的唯一希望,願上天幫助這個世界。

    但令公鬼在心中鼓起憤怒,鼓起對那件密煉法器的慾望,這些都只是因爲他想逃避別的事情,他知道這點。一個人的時候,他挑撿着食物,每天都喫得更少;試着閱讀,卻讀不下幾個字;最後只能以睡眠打發時間。

    日復一日,令公鬼睡覺的時間愈來愈長,完全不理會是深更半夜還是日上三竿。睡眠也無法讓他得到安寧,在他清醒時折磨他的思緒也同樣潛入他的夢中,逼得他突然醒過來,無法得到休息。

    無論怎樣的防護也無法將自己思緒裏的東西趕出去。他要與棄光魔使作戰,而最終的敵人將是魔尊本尊。同時還有許多傻瓜也在對抗他,或者是逃避他,而他們唯一的希望只有支持他。

    爲什麼令公鬼的夢也不放過他?他在一個夢剛開始的時候就會驚醒,然後躺在牀上,腦子裏充滿了因爲缺乏睡眠導致的混亂,以及其它的……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他知道。

    羌活在他入睡時出現在他面前,她的面孔是黑色的,那根她用來吊死自己的絲巾仍然深嵌在她頸部的皮肉裏。羌活,在沉默中譴責着他,所有因他而死的槍姬衆排列在羌活身後,同樣沉默地看着他。還有全部因他而死的女人。他認得她們的每一張臉,每一個名字,就如同認得他自己的。從這些夢中醒來時,他總是在哭泣着。

    有一百次,令公鬼將子恆摔過太陽大廳。有一百次,他被恐懼和憤怒的火焰吞沒。有一百次,他在夢中殺死了子恆,然後尖叫着驚醒過來。爲什麼那傢伙要選擇鬼子母囚徒作爲他們爭吵的對象?

    令公鬼努力不去想她們,他從一開始就竭盡全力要忽視她們。她們太危險,不能長期當成俘虜看押,但令公鬼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她們,她們讓他感到害怕。有時候,他會夢到又被鎖在箱子裏,羽涅、烏茜和解蠡把他從箱子里拉出來,拷打他。

    即使當他睜開眼睛,讓自己相信已不在夢中時,他仍然會嗚咽不止。她們讓他感到害怕,他害怕他大約會因恐懼而憤怒,然後……他竭力不去想那時他會做出什麼,但有時候他會夢到那種情景,在一身冷汗中驚醒過來。他不會那麼做。無論他做過什麼,他不會那麼做。

    在夢裏,他召集畢月使攻擊白塔,懲治了厲業魔母,他從通道中跳出來,充滿了正義的憤怒和陽極之力。他知道苦菊的信只是謊言,看見她和厲業魔母狼狽爲奸。但他看見半夏也和她們站在一起,還有湘兒,甚至還有儀景公主。

    所有鬼子母的面孔包圍了他。因爲他太危險,絕不能放他逃走。他看着畢月使被長年累月研究上清之氣的女人們一一摧毀。在這些夢裏,他要一直到最後一個穿黑衣的男人死掉纔會醒過來。而他那時只能一個人去抵抗鬼子母的力量。他是一個人。

    一次又一次,謝惠連談論着瘋狂的男人會聽到古怪的話語,直到他在睡夢中四處躲避她,如同躲避抽來的鞭子。無論是夢中還是醒來,他召喚真龍,向那個人高喊、尖叫,但得到的只有寂靜。

    他是一個人,那個充滿感情和情緒的小負擔一直掛在他的腦後,讓他對採藍有一種觸手可及的感覺。漸漸地,它已經變成了一種安慰,而因爲很多原因,這反而是最讓他害怕的。

    在第四個早晨,他昏昏沉沉地從一個關於白塔的夢中醒來,一邊還在揮手抵擋着許多噴發着太一火焰的眼睛,浮塵在射進窗口的陽光中泛起點點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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