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聖師魔命 >第兩千零二十三章 攀登一座高山
    令公鬼從長衫下抽出手掌,真是運氣,他的手上沒有血,那個無法完全癒合的傷疤非常脆弱,幸好這次它沒有裂開。“我覺得我們最好離開這裏。”令公鬼說着繫上了劍帶,現在透明空氣存留的範圍明顯變小了,所有人都在奔逃,霧氣中仍然不停地傳出尖叫聲,大多數尖叫聲都是在一半時就突然中斷了。

    “我同意,楓十四。”武泰大君說道。他的手中握着劍,面朝着灰霧,將舒月拉到背後。“但問題是,往哪裏跑?還有,我們必須跑多遠才能離開這團霧?”

    “這一定是他乾的,”齊叔啐了一口,“令公鬼。”他丟下未開鋒的練習劍,走過去撿起長衫,鎮定地穿在身上。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他不是懦夫。“孔享?”他一邊固定劍帶,一邊朝濃霧中喊道,“孔享,上天必不容你,你在哪裏?孔享!”鐵背蒼狼————夏司命沒有回答,他還在繼續喊着。

    現在唯一還留在原地的只有謝惠連和她的兩名同伴了。全丹派和無爲派的鬼子母面容還保持着平靜,但雙手卻神經質地摸索着她們的長衫,謝惠連卻像是在準備出門散步。

    “我覺得應該是北方,那個方向距離山坡很近,爬上高處大約能幫助我們越過這片霧。不要再叫了,齊叔!你的人可能是死了,要不然就是他聽不見。”齊叔瞪了她一眼,但確實不再喊叫了。謝惠連則完全沒有在意他的瞪視。“就選擇北方吧!我們三個可以負責你們的鋼刃無法處理的事情。”

    她這麼說的時候目光直視着令公鬼。令公鬼稍一點頭,扣好劍帶,抽出了佩劍。紫蘇竭力不顯出喫驚的樣子,但她還是和舒月交換了個眼神,舒月的眼睛足有茶杯那麼大。這名鬼子母認識令公鬼,但她不打算泄露令公鬼的身份。

    “真希望我們沒有把護法丟在城裏。”身材苗條的全丹派鬼子母說道。她一擺頭,裝飾在黑色頭髮上的細小銀鈴發出悅耳的叮噹聲,她像謝惠連一樣擁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這甚至掩蓋了她的美麗動人,只是那種擺頭的動作看上去確實……有一點……任性。“如果羅山在這裏就好了。”

    “要連結嗎,謝惠連?”那名淺色頭髮的無爲派鬼子母一邊問,一邊不停地掃視着霧氣。她的尖鼻子和好奇的眼睛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圓胖的麻雀。這隻麻雀並沒有受到驚嚇,雖然她已經準備鼓起翅膀。

    “不,真帆,”謝惠連嘆了口氣,“現在我們需要的是迅速的應變能力,而不是你必須把看到的狀況告訴我,再由我採取行動。花重錦,不要再去想羅山了,我們有三名優秀的劍士,其中兩個是有蒼鷺的,他們足夠了。”

    齊叔看到令公鬼出鞘的劍刃上也有蒼鷺銘文,向令公鬼齜了齜牙,如果這算是個微笑,那裏面也沒有任何歡喜可言。武泰大君的劍刃是空白的,他鄭重地看了令公鬼和他的劍一眼,尊敬地朝令公鬼一點頭。當然,他如此禮遇楓十四,不是因爲他屬於黑戈壁家族的分支。

    很明顯,灰髮的鼉龍派鬼子母成爲這支小隊伍的領導者。雖然武泰大君和齊叔都試圖表示反對,前者像許多晉城人一樣,對鬼子母沒多少好感;後者只是不喜歡從任何人那裏接受命令。但他們顯然無法撼動謝惠連的威嚴。

    舒月對此也不很滿意。謝惠連絲毫不理會她緊皺的眉頭,就如同她不理會那些男人的抱怨。不過和男人們不同,舒月知道口出怨言不會有任何作用。

    最讓紫蘇感到驚訝的是,令公鬼順從地站到謝惠連右側,聽由她的安排,實際上,還算不上是完全順從。他俯視着謝惠連,如果他敢用那種從鼻子上面看人的樣子來看紫蘇,紫蘇一定會賞他一個耳光。

    謝惠連則只是搖搖頭,喃喃地說了些什麼,結果他的臉立刻就紅了。但至少他一直沒說話————紫蘇幾乎以爲他要正式宣佈他是誰了,大約他以爲霧氣會因爲害怕他是轉生真龍而消失呢?這時他向紫蘇露出微笑,彷彿在這種天氣下的濃霧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這團霧會抓走帳篷和人。

    他們排成六角形的陣勢走進霧中,謝惠連領頭,齊叔大聲反對被安排在殿後的位置,直到謝惠連提到危險中殿後軍隊的驕傲,才讓他安靜下來。

    紫蘇並不反對和舒月一同被安排在六角形中央,她的兩隻手各拿着一把匕首,卻又不知道這到底能有什麼用。看到舒月緊握匕首的拳頭在顫抖,她不由得鬆了口氣,至少她自己的手是穩定的。不過她也懷疑自己是因爲太害怕,以至於連顫抖都做不到了。

    霧氣中寒冷得如同冬天,灰色的漩渦包圍了他們,讓他們甚至無法看清同伴,在這時候,聽覺卻似乎變得更加靈敏。喊叫聲從黑暗中飄出,男人女人的哀嚎和馬匹的嘶鳴混雜在一起。幸好霧氣阻礙了聲音的傳播,讓這些聲音都彷彿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前面的霧氣開始變得厚重。火球從謝惠連的手中射出,帶着嘶嘶的聲音穿過冰冷的灰幕,正在凝結的霧團發出一陣呼吼,變成了一團火焰。紫蘇的身後也傳來吼聲。閃電穿過濃霧————另外兩位鬼子母也開始了戰鬥。紫蘇不想回頭去看,她看到的已經夠多了。

    走過倒塌的帳篷,走過完整或殘缺的屍體,一條腿,一截手臂,一個腰部以下完全消失的人。紫蘇只能感謝霧氣讓她看不清周遭的景象。走過一輛傾覆的馬車時,車廂上一個帶着笑容的女人頭顱讓紫蘇心驚膽顫了許久。

    地面開始向上擡升,紫蘇終於看見了除她們之外的第一個活人,但紫蘇又希望沒看見他。一個男人穿着那種紅色長衫,蹣跚地向他們走過來,無力地向他們揮動左臂。他的另外一隻手臂已經沒有了,死白的骨頭在曾經是半張臉的地方露出來。他的嘴裏咕噥了些什麼,就倒了下去。

    花重錦迅速跪到他身邊,將手指放在他血肉模糊的前額上,然後站起身,搖了搖頭,他們便繼續向前走去。一直是上坡,紫蘇甚至開始懷疑她們不是走上一座丘陵,而是在攀登一座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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