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他驚詫的是,鬼笑猝立刻就接口說道:“我們會的,一定。”她用手指撫摸着腰間匕首的握柄,顯然她沒弄清楚她也是需要被保護的人之一。
不過湘兒和儀景公主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湘兒用能夠射穿腦袋的目光瞪着馬鳴,馬鳴以爲她會拉扯住辮子,而她的手卻只是朝辮子晃了一下,就緊緊地被壓在了身側。儀景公主高揚起下巴,那雙大眼睛蒙上一層冰霜。這回她的酒窩不見了。
孔陽和瑤姬完全知道馬鳴的意思。
“湘兒是我的生命。”孔陽將一隻手放在湘兒肩頭。奇怪的是,湘兒突然顯得非常哀傷,然後她又突然挺起下巴,彷彿下定決心要走過一堵石牆,還要在上面撞出一個大洞。
瑤姬寵愛地看了儀景公主一眼,嘴裏對馬鳴說着:“我會的,這是我真實的驕傲。”
馬鳴不舒服地拉了拉長衫,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在喝醉時對瑤姬都說了些什麼,蒼天啊,但那個女人卻絲毫不差地全都記住了。儘管如此,他還是正確地以黑石塔莊主的方式做出響應,接受瑤姬的誓言:“血之驕傲,血之真實。”
瑤姬點點頭。湘兒和儀景公主露出驚詫的神色,這讓馬鳴知道,瑤姬還在爲他嚴格保守着祕密。蒼天啊,鬼子母知道了他的那些記憶,她們大約還會知道他曾經吹響過彎月夔牛角。那時不管他有沒有狐狸頭,她們一定會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挖出來。
當他轉身要走時,湘兒拉住了他的袖子。“記住那場風暴,馬鳴,它就要來了,我知道。你要照顧好你自己,馬鳴。聽到我說的嗎?等你帶着阿澤回來的時候,巫馬容川會安排人帶你前往那座農莊。”
馬鳴點點頭,離開了那個房間,他腦海中的骰子彷彿在迴應着他奔跑的腳步聲。所謂的照顧好自己是在他尋找阿澤的時候,還是在他去找巫馬容川要嚮導的時候?湘兒這傢伙!不過她的聽風能力到底告訴了她什麼?難道她認爲一點小雨就能融化馬鳴?
不過,一旦她們使用了風之碗,雨水就會再次落下,從上一次看到雨水到現在可能已經有超過好幾年了。有些什麼東西拉扯着他的思緒,關於天氣,關於儀景公主,他聳聳肩,甩掉它們。一次只要想一件事就好了,現在的事情是阿澤。
男人們都等在紅隊居住的靠近馬廄的長宿舍裏。除了萬寧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站着的,只有萬寧在牀上躺着,雙手搭在肚皮上。萬寧總是說,人在能夠休息時就一定要休息。馬鳴走進來時,他一甩腿坐了起來,他像其它人一樣關心阿澤,馬鳴甚至還一直擔心這傢伙會不會教阿澤盜馬偷雞的事。七雙眼睛都盯到了馬鳴身上。
他們點點頭。有時候,這會讓馬鳴感到奇怪。瘦高的謝鐵嘴頭髮和鬍子都已經雪白,曾經是女王的情人,如果他說過的話有一半是真的,那麼那位女王對他的愛遠遠不止於一個情人。
方下巴的肖志蓁在臉上刺着一頭鷹,身上其它地方還有更多的刺青,他一生都是一名士兵。李藥師拿着細竹杖,腰間佩着蛇形匕首,他認爲自己不比任何莊主差,雖然他並不是那麼喜歡在腰間佩上一柄長劍。
還有肥胖的萬寧,他讓李藥師看上去像是一根鞋拔。皮包骨的費長遠,肩膀幾乎像子恆一樣寬的高德芳;還有梅長志,他比馬鳴還要大幾歲,但那張白皙的雨師城面孔看上去仍然像個小子。
他們之中的一些人跟隨馬鳴是因爲他們認爲馬鳴有好運氣,因爲馬鳴的好運氣能夠讓他們在槍林箭雨中活下來。而有些原因馬鳴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們都是忠心不二地追隨他,就連謝鐵嘴也沒有反對過他的命令。
大約周淺夢的事情不止是他的運氣,大約緣起的作用不止是讓他永遠陷在麻煩之中。突然間,他感覺到了……對這些人的……責任。這是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馬鳴和責任從來就是沾不上邊的,這太不正常了。
“照顧好自己,注意觀察周圍,”馬鳴繼續說道,“你們知道這裏都有些什麼,而且一場風暴就要來了。”他爲什麼會說這些?“行動吧!我們在浪費時間。”
海風仍然強勁,大片灰塵掃過正陽廣場中心噴泉上的雕像,紀念一位早已去世的女王,銀月女王以誠實著稱,雖然這並不代表她生前也是一直這樣打扮,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風暴的跡象。
下午的太陽在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中燃燒,人們在廣場上快步行走,一如他們在清冷的早晨時那樣。現在雖然還颳着同樣的強風,但任何涼意都已經不存在了。石板路面讓馬鳴有種踩在煎鍋上的感覺。
馬鳴瞪了廣場對面的漠客居一眼,邁步向河邊走去。當他們還住在客棧裏時,阿澤並不經常去找街上的小孩,他很喜歡與那些女侍和胡三孃的孩子眉來眼去。那些骰子讓他相信自己必須搬進宮裏去。
而他離開客棧之後所做的一切,想到巫馬容川的眼睛和她的手,他不得不承認,那些也是他想做的,即使留在客棧裏,結果也不會有差別。那些骰子還在旋轉着,他只希望它們能夠立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