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揚坐在蕭蕪的病牀旁,手裏拿着傅雲申交給他的蕭蕪的隨身物品,一個女士揹包,兩份包裝精美的禮物。
蕭蕪還未甦醒,韓揚看着手裏那兩份禮物,幾乎快要被懊悔愧疚吞沒。
“嚓——”
韓揚小心撕開了那兩件禮物的包裝。
其中一件禮物小一些,只有兒童的拳頭大小,打開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個首飾盒,韓揚顫抖着手打開盒蓋,取出裏面那枚樣式簡潔的戒指。
“是給我的嗎?真好看。”
韓揚的聲音帶着厚厚的鼻音,他哭笑着將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如果昨天晚上他沒有爽約,此刻爲他戴上戒指的應該就是小五吧?
一團鬱氣盤踞在韓揚的胸口,梗住了他的喉嚨,讓他有一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他的呼吸聲只能更重,更有力,纔不會因此窒息。
將首飾盒放在一旁,韓揚又拆起了另一件禮物。
這是一本已經有些年頭的筆記本,雖然看得出來主人對它十分愛惜,可書頁依舊免不得泛黃,韓揚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本筆記本和當年自己收到的那本筆記本是同個系列。
他一頁一頁翻閱,看着那一篇篇日記,他彷彿看到了一個女孩從十歲起寫下第一篇日記後的成長。
韓揚的手越發顫抖,幾乎拿不穩這本日記本,他的心臟一次次感受着撕裂般的痛苦,韓揚都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堅持着他在這種情況下將這本日記看完。
翻到最後一頁時,幾張夾着的明信片滑落在地上,韓揚蹲下身撿起那幾張明信片。
一共十二張,正是當初他送給“蕭蕪”的生日禮物。
上面有他的祝福語,不過在此基礎上又多了一行陌生的留言——多希望陪我走過這些風景的人是你,可爲已經沒有時間。
這是小五的字,娟秀,清麗。
韓揚可以想象到,她在寫下這一行字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正是因爲知道,所以更加懊悔痛苦。
——
手術後的第二天,蕭蕪甦醒了,第一眼就看到了病牀邊上徹夜未眠的韓揚。
他現在的模樣實在是有些狼狽,衣衫不整,鬍子拉碴,還有之前宿醉帶來的濃郁酒臭,又因爲整整一天沒有合過眼,眼球遍佈紅血絲,眼下青黑一片,就連臉色都是暗淡無光的,和以往神采奕奕的韓家大少相比,現在的他就像是在外流浪的乞丐似的。
“你沒有來……”
“我等了你,等了你一個晚上,你都沒有來。”
阿蕪的嗓子很乾,說話的聲音帶着一些嘶啞。
“對不起,全是我的錯。”
韓揚又哭又笑,哪裏還顧得上什麼臉面,現在就算蕭蕪讓他下跪認錯他都願意。
“小五,嫁給我好不好。”
韓揚從口袋裏掏出自己之前準備好求婚的戒指,這本該是他在自己生日當天送給蕭蕪的。
……
“好。”
蕭蕪並沒有糾纏着問他爲什麼那天晚上沒有出現,也沒有質問他,責罵他,因爲這對她來說太浪費時間了。
因爲韓揚的毀約,他們又浪費了兩天,她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的。
韓揚並未對此感到自得,反而越發愧疚。
“我爲你戴上戒指。”
韓揚深吸一口氣,將定製好的求婚鑽戒戴在了蕭蕪的手上。
當初爲了定做這枚鑽戒,韓揚偷拿了蕭蕪的一枚裝飾戒,明明定做的時候是合適的尺寸,這會兒他將戒指戴在蕭蕪的無名指上,卻顯得有些大了,可見在他定做戒指的這段時間裏,蕭蕪又瘦了不少。
“你看我,連你適合的尺寸都弄錯了,看來等結婚後我得餵你多喫點飯,讓你趕緊胖起來,這樣子還能省下修改戒指尺寸的錢。”
無數次韓揚都想要落淚,可這會兒他得更堅強一些,總不能讓小五剩下的時間裏,總是對着他那張愁眉苦臉吧。
“好,結婚後,我等着你給我餵飯。”
阿蕪噗嗤笑出聲來,兩人誰也沒提那天晚上的事,沒提蕭蕪身體的現狀,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你還有什麼願望嗎?”
查房的時候,傅雲申看着蕭蕪無名指上的鑽戒,心中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其實在蕭蕪昏睡的時候,傅雲申的心裏也曾有過卑鄙的想法,比如蕭蕪因此恨上爽約的韓揚,在清醒後和他爭執吵鬧,最後分手,比如如果他不曾通知韓揚,等蕭蕪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會不會他就有了和她在一起的希望。
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
“如果真要說有什麼願望的話,我希望未來的傅醫生會更加厲害,將來世界上出現第二例我這樣的病症的時候,傅醫生能夠告訴他,你能治好他。”
這對傅雲申來說真的是個挑戰,畢竟蕭蕪的病是他的老師也束手無策的。
“好。”
傅雲申微笑着點了點頭,等蕭蕪出院後,他就會跟着老師回米國,學習更先進的醫療技術。
其實即便蕭蕪不說,他也要回米國了。
從小到大,傅雲申的生活裏只有音樂,因爲他父親的叛逆,導致爺爺對他的管束格外嚴格,傅雲申不能有屬於自己的愛好,他就該是爲音樂而生的。
一次慈善演出,作爲炙手可熱的鋼琴神童,傅雲申去了一個殘疾兒童的學校表演,從小到大他接觸的都是中產階級或是上流社會的精英,那些人不管是真的懂,還是爲了附庸風雅,在他演奏的時候總會流露出欣賞讚嘆的表情。
可那些孩子不一樣,在他彈奏動聽樂曲的時候,那些孩子的眼神是麻木的,所謂的鋼琴彈奏,在他們看來,和普通唱片裏放出來的音樂是一樣的。
欣賞鋼琴曲對他們來說有些奢侈,因爲那所學校的孩子都在被病痛折磨着,家庭的拮据同樣讓他們喘不過氣來,生存、活着、健康的活着,纔是他們每天一睜眼就要思考的事。
那一次的經歷改變了傅雲申的想法,於是他在他爸的幫助下以進修的名義出國,卻學了醫學專業,爲此他成了他們家族第二個“叛徒”。